火在炽燃,狮油熔化滴在火上,火燃烧得更旺。过了不大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扑鼻的肉香。肉烤熟了,二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二人吃得正香,忽见一条大虫爬了过来,拖着约二十腕尺长的尾巴;身子粗大,即使十个人也合抱不住,要用五峰骆驼才能驮得动它;二目迸发着火星,看上去凶猛可怕;张着血盆似的大口,露着巨齿獠牙;头部生有额发,背上有条状花纹,口里不时地喷吐火烟,仿佛眼里点着火把,凶恶无比,纵然千军万马也难抵挡它;它的舌头分成两叉,十分罕见,人见人怕;脑袋大如圆形屋顶,巨大的嘴仿佛一口能把一头大象吞下;最为鲜见的是它那长若倒下的枣椰树干的身体,五彩斑斓,令人望之心惊胆战;它一动,好像天地都变得低矮狭窄,几乎容不下它,同时烟雾从它的鼻孔冒出,袅袅升腾,直上天空。那真是一种罕见的怪物,令人望而生畏,胆战心惊。
眼见怪物朝着火堆爬来,阿卜杜·海亚夫惊问:
“小伙子,这庞然大物怎么朝我们爬过来了呢?”
那个人说:
“阿拉伯头人,你站在原地不动,让我来为你赎命!因为我看你是一位有地位的人。我这就去斩下那怪物的头,要它的命,把它弄来,让你看看,即使它是什么魔王,或是苏莱曼大帝的妖将,我也能降鬼除妖。”
说罢,只见那个人带着宝剑和棍棒朝那怪物走去。他向那怪物大喝一声,那怪物立刻口喷火焰,向着他冲来。见此情景,阿卜杜·海亚夫惊恐不安,那个人边喊边向那怪物扑将过去,然后向主神求援道:
“主啊,宽容的主,英明的主,慷慨的主,高尚的主。我以你派往人间的最后一位使者之名,求你助我一臂之力!你的使者带着最崇高的宗教降临人间,他是最高贵的人,他像明灯一样照亮了东方和西方,驱走了黑暗。无所不能、大慈大悲的主啊,我求你给我力量,让我斩杀掉这个怪兽!”
随后,只见那个人鼓足力量,向着那怪物走去,同时喊着:“穆罕默德……穆罕默德……”随即手起剑落,刺入那怪物的两眼之间,从两个嘴角穿出,那怪兽当即死去。之后,那个人割下怪兽的头,带到阿卜杜·海亚夫的面前,那怪兽的头有大象的头那么大。借着火光,二人仔细一看,原来那是巨蛇的头。
此事发生不久,英雄斩杀巨蛇的消息在各个地方广泛传播开来。人们争相说,那是所有骑士都对付不了的一条巨蛇,也没有一个人敢于进入那个地方,因为只要有人进去,定会被那条巨蛇吞下肚去。人们又说终于有一位大英雄来到了那道谷地,膂力过人,轻而易举地除掉了那条巨蛇。
阿卜杜·海亚夫亲眼看到那个人勇敢非凡,力过常人,心中惊诧,终于开口问道:
“小伙子,你是何人?姓甚名谁?来自哪个地方?我俩就要分别了,互相还不知道名姓,那怎么行啊!”
那个人说:
“请告诉我,你是何许人,因为你的容貌有帝王之相。”
“小伙子,我是阿卜杜·海亚夫,印度、信德国王。如果你能平等对待我,那就对我说实话,你究竟是何许人吧!”
[0723]岂能服老
那个人说:
“凭渗渗泉、哈推姆哈推姆:麦加天房外面的小围墙。起誓,你真是一位高尚的头领、伟大的君王和了不起的英雄。至于我嘛,我就是昨天在战场上与你对战拼杀的安塔拉·本·舍达德。”
天哪!真是冤家路窄。阿卜杜·海亚夫听说他是自己的对手,立即拔剑出鞘,抄起盾牌,就要与安塔拉进行拼杀,同时说:
“年轻人,来吧,动手吧!在这样的黑夜里敢于出来之人,绝不是无名之辈!”
安塔拉说:
“就依你!凭世人之主起誓,我正想拼杀一场。”
说罢,安塔拉拔剑出鞘,手握盾牌,在黑灯瞎火之下,准备与阿卜杜·海亚夫拼搏,同时说:
“大英雄,动手吧!”
随即二人相互拼杀开始。宝剑对撞,火星四溅;脚下大地,剧烈震颤。二人从黑夜一直互相拼搏到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
列位听官,安塔拉回来之后告诉我,他与阿卜杜·海亚夫在昏暗夜色下相互拼杀时,幸得一棵大树掩护,使双方免于受伤与丧命。原来那是一棵古树,树荫足可容下一百零一个骑士乘凉。二人的宝剑舞到之处,总有树枝被砍断,最后终于将整棵大树砍倒。二人时分时合,时聚时散。那天夜里的激战真实情况,只有大慈大悲、全知全能的安拉晓得。
眼见东方放亮,阿卜杜·海亚夫已感疲惫之极,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真正的交战还是在沙场上骑着战马进行吧!你看哪,我们的宝剑已经折断,我的盾牌也已撕裂,铠甲也已破碎,无法在这里继续拼杀下去,咱们还是各自返回自己的族人当中去,稍作休整,战场上再见吧!”
安塔拉一口答应了阿卜杜·海亚夫的要求。
天快明了,安塔拉返回营帐,阿卜杜·海亚夫也回到了自己的大队人马当中。
那天夜里,究竟安塔拉为什么要独自去附近谷地林间呢?说来原因也颇为离奇。起因在于儿子埃杜班对父亲说的一句话。埃杜班对安塔拉说:
“父亲,你已年迈,没有力量再去战场上与英雄对战搏杀啦!”
安塔拉说:
“孩子,埃杜班哪,你别看我年纪大,即使再与这支敌军被迫杀一年,也没有什么困难。我光口说还不足以为凭,还是亲自行动让你看看。此地附近有一处谷地,那里常有猛兽出入,人见人怕,甚至不敢进入那个地方。我要到那里去猎获一头雄狮,回来宰掉让大家美餐一顿。”
一位骑士站起来说:
“骑士之王,凭主神起誓,附近就有一片森林,那里就有很多狮子、羚羊。”
“我就要到那个地方去!”
安塔拉说罢,立刻站起身来,满怀信心,向着那片森林走去。夜幕昏沉,安塔拉进入林间不久,便捕获雄狮、母狮各一头。当他拎着两头狮子返回时,不期遇到阿卜杜·海亚夫,便发生了前面叙说的那些情况。
安塔拉回到营帐,骑士英雄们纷纷出来迎接他,围聚在他的身旁。舍伊巴部族头领哈尼·本·迈斯欧德和杜来德·海斯阿米长老也来到了安塔拉的面前。安塔拉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他们听,并说到他如何杀死了那条巨蛇。
杜来德听后说:
“凭安拉起誓,我早就听说过有那么一条巨蛇,名叫‘泽法尔’,生着骆驼头大小的脑袋,还长着四只脚和二十腕尺长的尾巴,凶猛无比,致使谁也不敢从这个地方通过。大英雄,既然你已将那条巨蛇除掉,所有人都可以放心大胆地从那里来往了。骑士之王,你把它丢在什么地方啦?”
“我把它丢在荒野上了,当时它还在血泊中挣扎。”安塔拉回答说。
埃杜班说:
“父亲,对于一位骑士来说,捕捉、杀死一头雄狮,或者除掉一条大爬虫,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自豪的。”
安塔拉说:
“孩子,明天我就出战印度国王阿卜杜·海亚夫,让你看一看我怎样与他搏杀。如果你想看我在战场上的拼杀,你和你的兄弟们以及各部族卫士们都想观看我的厮杀情况,你们都可以到战场上去观赏。如果你们想与我在校场上比武,你们可以出一千人,我来迎战你们,既不披坚,亦不佩剑,也不骑马,赤手空拳出战,敢保你们谁也不能稳坐鞍上,谁也休想轻松回返。儿子,至于你问到阿卜杜·海亚夫的情况,我则可以实言告诉你,他的确是一位大英雄,一头了不起的雄狮,勇敢善战非凡,任何人都不能与他在战场上抗衡,更谈不上征服他了。不过,如果安拉有意,究竟谁是战场上最坚强勇敢、最能经受得住各种灾难的英雄,必将显现得一清二楚。”
他们一直谈论着各种消息,但谁也不知道来日会出现什么情况。一夜过去,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阿卜斯的骑士们走出营帐,只见阿卜杜·海亚夫的四十万大军已经摆好阵势,个个披坚,人人执锐,众族王及骑士英雄也包括在内。阿卜杜·海亚夫让艾赫代尔国王率领十万骑士居于大队人马中心,而他则站在大队人马的前面。只见他纵马左右驰骋,高声叫阵,冲入战场后,吟诵道:壮士遇我逃,因畏我利剑。
臂长剑锋利,吾本英雄汉。
借问安塔拉,英雄在何边?
猛狮埃杜班,何时来交战?阿卜杜·海亚夫站在战场当中,高声呼喊道:
“阿卜斯、阿德南骑士们,当代雄狮们,你们为什么不一千骑士一千骑士地上来与我交手,好让我一展雄风,在激战中将你们彻底驱散,再也不敢与我对战……”
正当阿卜杜·海亚夫叫喊不停之时,忽见一骑士朝他扑将过去,势如死神从天而降,要取那印度国王的活命。那骑士不是别人,正是安塔拉的儿子埃杜班·本·安塔拉。
埃杜班高声说:
“胆小鬼,你给我住口!你不配向阿卜斯、阿德南部族骑士叫阵!你究竟是哪路英雄,竟敢让一千骑士一千骑士地与你交战?我独自一人来到战场,你若真是一位骑士英雄,那就来与我拼杀吧!斩下你弟弟穆尔海夫首级的人就是我。我一定要让你步你弟弟的后尘!”
说罢,埃杜班吟诵道:战起尘腾空,英雄挥矛剑。
骑士纵马驰,冲锋必争先。
吾乃一雄狮,沙场英雄汉。
谁堪与我比?大名埃杜班。埃杜班吟罢诗,拍马朝着阿卜杜·海亚夫冲杀过去。阿卜杜·海亚夫慌忙迎战,顷刻之间,二人纵马挥矛,激烈拼杀起来。战马飞奔,烟尘腾空,剑来矛往,此守彼攻。观战的双方骑士只觉得眼花缭乱,不禁胆战心惊。阿卜杜·海亚夫显得比埃杜班沉着老练,耐心也比埃杜班高出一筹。埃杜班年轻气盛,缺乏耐心,像烈火一样朝着阿卜杜·海亚夫猛冲过去,顿时二人之间的厮杀空前激烈起来,致使在场的所有观战骑士惊愕不已。
埃杜班朝着阿卜杜·海亚夫一声大喊,策马舞剑,势如火炭,冲着阿卜杜·海亚夫狂杀猛砍。阿卜杜·海亚夫挥矛拍马迎战,二人时近时远,相互时守时攻,拼杀始终未停。就在这时,忽见一骑士朝着二人冲杀过来,活像一头雄狮,披坚执锐,来势异常凶猛,同时大喝一声,震耳欲聋,山摇地动。观战者的目光立即投向正在互相拼杀的埃杜班和阿卜杜·海亚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骑士们纷纷离鞍下马,脸上绽现出惊慌神情;战马惊逃,将背上的骑士甩下地,骑手不胜惶恐。
观战的骑士们定睛望去,只见那骑士首先冲到埃杜班的身边,举矛朝着埃杜班的头盔上砍了两下,然后又冲向阿卜杜·海亚夫,同样用长矛也敲了他的头盔两下,然后拨马向着印度大军冲了过去。那骑士在印度大军中策马纵横驰骋,挥矛舞剑,不时见有勇士落马倒在血泊之中。一个时辰过后,那骑士又朝着阿卜斯、阿德南骑士大军冲去,一番猛烈进攻,将他们驱散,有的人逃往旷野,有的人进入附近山谷中。旋即,那骑士返回战场,一声大喝,阿卜杜·海亚夫与埃杜班之间停止进攻。随即,那骑士朝着阿卜杜·海亚夫扑将过去,同时吟诵道:激战日来临,我们皆勇士。
果敢且善战,头领人尽知。
呼声海亚夫,勇否当自识。
战事起眼下,舞剑切莫迟!阿卜杜·海亚夫听过对方吟诵的诗句,又看到来将身材高大,气宇非凡,尽显英雄气概,于是立即纵马挥矛迎战,同时吟诵道:战激在今日,懦夫难忍时。
矛刺剑舞下,方识真勇士。
马踏尘烟起,攻防互换之。
巧避剑矛锋,英姿自显示。阿卜杜·海亚夫吟罢诗,拍马向着那个骑士冲杀过去,想与之拼搏一场,以便了解那骑士的真实情况。那骑士满怀信心迎战,同时吟诗回答道:战争若是火,踏火何所怵?
纵在炽燃中,火苗成天柱。
吾乃一雄狮,众狮崽之父。
激战日在即,削下众敌颅。那骑士吟罢诗,双方立即对攻起来。在阿卜杜·海亚夫看来,似乎觉得对方的挥矛舞剑策马之姿并不陌生。二人纵马飞奔,双方时远时近;这个挥剑猛刺,那个舞矛拨挡;战马狂咬嚼子,骑士强忍灾难;二人之间激战足令周围的顽石碎裂熔化。
旋即,双方平安分开,逃生胜过后悔。二人面对面站住,都想歇息一下,相互斜视着,谨防对方对自己发动进攻。
过了一会儿,双方再次对仗拼杀,挥矛策马,致使印度大军和阿卜斯大军的骑士们都感到惊讶,谁也不知道那位骑士姓甚名谁,属于哪个部族,从何方而来,为什么用长矛敲击过埃杜班的头盔,又去敲击阿卜杜·海亚夫的脑袋。那骑士究竟是什么人,意见不一,众说纷纭……
[0724]和解盛宴
一阵激烈对战,竟不知对手是何方骑士,阿卜杜·海亚夫感到纳闷,于是要求后退歇息。对方一口答应,回退到沙场的一边。双方在战场一边站立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又纵马驰入战场,开始对战。顷刻战马飞奔,尘烟升腾,此进彼退,彼守此攻,烟尘遮住了观战的骑士们的视线,人们看不到两位对战骑士的身影。
阿卜杜·海亚夫已经在交战中显露出力不从心的样子。那骑士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向他发起猛烈攻击。双方一接近,拼杀顿时激烈空前。那骑士正了正自己在马背上的坐姿,挥矛朝着阿卜杜·海亚夫的肩部刺去,想一下将他刺于马下,但阿卜杜·海亚夫早有防备,立刻站在马镫子上,向着那骑士攻去。随后,阿卜杜·海亚夫又钻到马腹下,抓住马腿,马带着他向自己的大军走去。
见此情况,那骑士跳下马背,追杀过去。阿卜杜·海亚夫当即拨马回转,二人重新开始拼杀。那骑士跃上马背,挥矛猛刺,奋力反击。二人彼攻此防,此进彼退,剑矛相撞,铿锵作响,直杀到盾牌脱手,跌落在地上。
阿卜杜·海亚夫眼见骑士如此果敢善战、耐力高强,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出色的骑士,心中惊愕不已,一时神情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