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娴可以说是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
而花开院两兄弟却里里外外地忙乎起来。不知朔漓从哪里取来一块方形黄色布,把它平整地铺在一张木桌前。黄布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许多她看不懂的红色符号,黄布边缘镶嵌上各种类似于图腾的图案,细细一看,却又像人的五脏六腑。
朔邦取来一叠符,一只三角鼎,两柱香,一把木槌以及一碗水。
她知道这是在为勾魂作准备,但自己偏偏又看得云里雾里,脑中一团纠结。
这时朔邦端着那碗透明的水走过来,轻轻说道:“把它喝了。”
她狐疑地望了望他,又瞧了瞧水,“这是什么?”
“用符煮的水,你体质太弱,八字又轻,下去之后魂魄难免有些散乱,喝了它会好一点。”
尽管她对他并不十分信任,但鉴于自己确实是个事故多发体,只好乖乖喝下符水……一口饮尽后,符水特有的淡淡药味回旋在口中,唐悠娴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喝。
朔邦端走碗后,回过头来告诉她,“我会点两柱香在鼎里面,左边的代表朔漓的魂魄,右边的是你的魂魄,如果你们在下面定性不稳或遭遇什么状况,你们的香火就会断断续续地燃烧。”
“那……你拿木槌有什么作用?”唐悠娴举手发问。
“在你们下地狱后,阳间与阴间的接口会一直打开,这期间也许会有不干净的东西企图通过接口跑出来,这把木槌是专门用来把它们敲回去的。”
“哦~~~”她若有所思地直点头,驱魔的玩意儿可真丰富啊~~~
“哥,小娴,你们躺在黄布中央。”朔邦有条不絮地指挥他们,唐悠娴便照办躺下。
望着俯视她的朔邦,唐悠娴一时间心头慢慢紧张起来。地狱无论阴气还是煞气都是凡人所无法承受的,而此刻,她正在静静等待自己的魂魄离体进入那个险恶世界。这样贸然地下去救城仔,不知是福是祸,又或者福祸并存。
她微微叹了口气,向朔邦示意准备就绪。
朔邦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一张符,闭眼低吟,一瞬间店内鸦雀无声,只听得朔邦嘴唇上下翻动时的窸窸窣窣声响……
她深呼吸一口气,也缓缓闭上眼……任由那低低的吟唱声淌入心坎,就像一壶清冽的酒甘甜入肚,丝竹管弦之盛叙叙出幽情。
渐渐地,唐悠娴感到自己意识逐渐模糊,思想混沌不清,想活动自己手脚却发现早已动不了,仿佛肢体已不再受自己控制。
她努力使自己睁开眼睛,却赫然发现四周不再是先前的景象……耳边呼呼地刮来刺痛的风,割在她脸颊如千刀万剐!但身体又明显感觉似乎是泡在了水中,自己使劲转动眼珠子打量,周围却墨黑一片,如同自己被泡在了冰冷的流动的墨水中。
因为紧张,也因为害怕,唐悠娴低低地唤了一声:“朔漓……”
然而四周却连自己的回声也听不见,风声水声持续地呼啦响动,掩埋掉她那微弱的呼喊。
一种沉重的窒息感徐徐攀上她胸口、鼻腔,直至灌满整个脑袋。一瞬间视觉恍惚模糊,开始缺氧的大脑在体内奋起挣扎,她甚至能真切地感觉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极度扩张,似要冲破束缚!
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显得更加孤单惶恐,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使劲儿挥动四肢!但四肢所能触及的范围内都是冰冷的黑色的液体!各种湿润与黏稠紧贴肌肤,几乎覆盖了她每个呼吸的毛孔!
嗓子企图发出啊啊的求救声,却竟然连话也被硬生生压制回去!
黑暗,冰冷,孤单,无边无际,人类的恐惧因无助而无限生根滋长……
突然!
“啊——!”
唐悠娴那原本使劲儿叫不出声的嗓子突然在空旷无际的平地上震震响开——以她为中心径直向四面八方传开!倒是吓了她自己一跳。
到了吗?到地狱了吗?
“喂。”一声冷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吓得原本跌倒在地的她赶忙转过头!朔漓正笔直地站在地上俯身瞧她。
这是极大的耻辱!被一个贪财自大高傲冷漠的人嘲笑是对她极大的耻辱!唐悠娴恨恨地拍拍身上尘土站起来,“干嘛?”
“你好像很喜欢蹲坐的姿势……”
“你……”唐悠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舌头在嘴中打结,于是干脆转移了视线!“这就是……地狱?”
“只是阳间与阴间的一个衔接通道。”朔漓也不在意她阴晴变化的神情,自个儿往前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地上全是黄沙与小砾石,不生长任何草木,放眼望去,真有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情境!只可惜别人是形容塞外壮阔风光的,而她却身在地下。每走一步,脚下的一沙一石都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是在跟她对话,虽然她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小心——!”朔漓突然转过身一把拉过她,对方手掌暖暖的温度通过她手臂上的细胞直达心口,一瞬间犹如击中她的点!
然而未等她再细细感受这样舒服的温度,一颗人形脑袋从她面前幽幽地飘过……
她眨眼躲在朔漓身后,弱弱地问道:“这是……什么?”
“脑袋。”
“我知道!”唐悠娴趁机狠狠拍了一下朔漓的后背,能报复的时候凭什么不行动呢?“但为什么只有脑袋?”
朔漓当然知道她使劲儿打他是想报复他,所以并未在意,只是回过头淡淡说道:“有多种可能性,一被分尸,二被砍头,三被自己弄丢了身体,四是魂魄分离不完全,五……”
“够了够了~~”唐悠娴无语地打断他,她现在可没闲心关心一颗与她不相关的脑袋。
但那颗脑袋似乎感应到了别人的目光,本来已经飘走了一段距离,却又幽幽地在半空飘了回来……
“它……它要……干嘛?”她畏缩地继续躲在朔漓背后,虽然有他这个优秀的天师护驾,但不代表他就会万无一失啊。
“它正在向你靠近,你八字太轻,对于它来说气味正诱人。”
该死的朔漓!她在心底骂了一句。本来对他的印象有好转的倾向,但偏偏对方就是一只毒蛇,根本对她的想法不屑一顾。
眼见脑袋距离朔漓只有半米,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扯住朔漓的白色T恤……
朔漓并没有拒绝她的拉扯,只对着脑袋微微哼了一声,然后简单地一挥手……那脑袋似乎感觉到眼前之人非可欺负的常人,一双发灰的眼睛又望了望身后的她,才不舍地悻悻而去。
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松过多少口气了,又提心吊胆了多少次!
“你还要抓住我的衣服抓多久?”
“啊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唐悠娴惊慌地松开手,却发现对方的衣服早就被她那不小的力度抓变了形。
“你敢故意吗?”朔漓一扬嘴,一挑眉,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唐悠娴气呼呼地瞪着对方,花开院朔漓,你这只天打雷劈的邪恶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