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序章(一)生死悲歌
多年以后,当穆凡面对正道中人的追杀之时,才终于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那一天穆凡刚刚满月,他的父亲——魔道第一高手——穆天涯,便陷入了正道众人的围攻之中。
来袭的正道之人,带头的乃是天一门掌门凌云子。他望着似血残阳,萧条山色,说:“今日你恶贯满盈,从此后天下再没有穆天涯这个人,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
穆天涯满目苍凉,像是一柄天空中哀鸣的剑。他惨然一笑,挥剑斩下。
顿时有刚猛的剑气激射而出,像是狂乱的飓风一般,朝四周席卷而去。
一阵惨呼之后,数十个正道之人剑碎人亡,掉落在地。
穆天涯本身,就是当世最强的一柄剑,自他成名以来,天下间没有人敢撄其锋芒。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这样做过——曾经的正道第一高手,欧阳胜义。
那一天,他死在了这一剑之下。
但就在此刻,凌云子却对这天下间最凌厉的剑气视而不见。
那剑气斩到他身前之时,像是斩到了一堵无形的坚硬的墙,竟刹那间四分五裂,如摔碎在地上的水晶,缤纷四散。
这一道剑气,即便它是出自魔道第一高手穆天涯之手,即便它含着冲天的剑意,即便它有着世间最悲愤的怒火,但此时……
无论他的心中充满了怎样的反抗的力量,在凌云子面前,他都觉得是那样无能为力。
此时的穆天涯再不是当年纵横天下的第一高手,安逸的生活,本就是每个剑客的坟墓。
凌云子说:“你终究不是无情之人,不然我必死在你这一剑之下。”
穆天涯在残阳里站着,长风呼啸,一片凄凉,依然像一柄剑。
凌云子说:“天地无情,只有无情之剑才能无敌于天下。天下间虽没有无情之人,但顾忌越少,这一柄剑也就越无所拘束。而你的剑已经背负了太多,再不能驰骋天下。从你当年遇见她时,这一柄剑就已经注定要败。”
听到凌云子提起她来,穆天涯心中一痛。他终于叹息一声,回首向下朝家中妻儿望去。
穆天涯本是魔道中百年难遇的天才,少年时便锋芒毕露,许多成名已久的名宿,都败在了他的剑下。
那一年穆天涯与正道第一美女林欣儿相遇,两人一见钟情。于是私定终生,一起浪迹天涯。
但两人之爱,为正道所不容,历经坎坷之后,终于在好友周天行的帮助之下,销声匿迹,藏身在穆天涯出生的村子——穆家村中。
不久之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穆风降世。穆风出生的那天,红光漫天,山峰倾颓,海水倒流,诸般异象,震慑世间。
正魔两道,无不惊恐,都以为必将有一场大劫。刹那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多方探查,却毫无线索。
独有穆天涯夫妇明白,穆风乃天生奇才,万中无一。生时霞光护体,百兽来朝,呼吸之间,吐纳天地灵力,竟是天生便能修炼。有子如此,夫妇二人自是喜不自禁。
但似乎穆风的天资太惊艳万古,以招天妒,三年后穆凡出生之时,却是万中之一的天生废体,丹田不能存纳丝毫灵力。即便是逆天而行,想要有所成就,也是十分艰难。
穆氏夫妇,虽遗憾次子今生只能做一介凡人,但他二人在仙道之上,历经了许多磨难,深知做一个凡人,未必不是他的福分。
林欣儿时常抱着穆凡对穆风说:“你的天资太好,将弟弟的天才全部都抢走了。等你长大以后,可一定要保护他。你们两个是兄弟,只有团结在一起,世上才没人敢欺负你们。”
穆风虽然年幼,但早已能言,且智识远超四岁的小孩。对他的母亲说道:“妈妈放心,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弟弟的人,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他。”
林欣儿看着长子信誓旦旦的神情、天真有趣的模样,笑着说:“你是最爱弟弟的人,那爹娘呢?”穆风听了,趴在母亲身上笑个不停。
但就在这一天,穆凡满月的清晨,正道中人忽然大举来袭。
可叹树欲静而风不止,穆天涯见了满天包围而来的正道之人,明白今天定无生理,不由得心中便是一痛。
他怒吼一声,长身而起,举剑迎战。不到一日时间,打得血满山谷,天地变色。与他一同大战的是他的仆人血奴。
血奴早年得他相救,甘愿为奴,后来追随到此。
数月之前穆凡尚未出生之时,有正道中人发现穆天涯踪迹,赶忙联络天下英豪,务求将穆天涯一举擒服。此刻见穆天涯修为更胜从前,未呈败象,便要以他的家人威胁。
林欣儿正抱着两个孩子,同血奴的妻儿躲在屋中,心里惴惴担忧。忽然见有人破屋而来,血奴的妻子,吓得大声喊叫。血奴见了,飞身抢入屋中。那一人正同林欣儿相斗,被血奴从背后一剑斩死。
血奴眼见家中妇孺,又看一眼屋外无尽高手,心中悲愤。他明白:穆天涯虽然神武,但已是强弩之末,今日大家免不了要命丧于此。
他望着自己的妻儿,又看一眼穆风、穆凡兄弟两个,忽然间想到一计。
当下举剑便砍,把自己妻儿杀死。又将穆风与穆凡夺入手中,在屋里大喊一声,说:“穆天涯的儿子被杀死了,大家快来啊。”然后一脚将那闯入之人踢出屋外,自己也破墙而出,弯腰躬身奔逃。
穆天涯听到这一声大喊,剧战之余,哪里能分得清是血奴,回身便朝家中飞去。正道中人听了,也是一阵大乱,有的仗剑来追穆天涯,有的赶去捉拿血奴。
血奴将两个婴儿,包在布袍之内。奔跑之时,袍袖飞张,无人能看到其中还有两个孩子。眼见四面八方,都有正道之人围堵而来。东逃西窜了一阵,见无路可走,一头撞入一户农人家中。
穆家村中的村民,何曾见过这样飞天入地的神仙。穆天涯与正道之人杀得恐怖,村里的人都吓得躲在家中。血奴在村中娶妻生子,自然识得这一家人乃是穆石、穆霞夫妇。
夫妇二人正抱着自己五岁大的孩子,躲在床上瑟瑟发抖,怔怔地看着撞进来的血奴,不能动作。
血奴一把将两个孩子,塞入他三人怀抱之中,便立时有正道之人追来。血奴长身而起,撞破屋顶飞出,但早已有人埋伏,朝他一剑斩来。血奴举剑相迎,被那人施巨力,一剑压回地面。血奴长剑一翻,便有数道剑光,分射出去。
众人抬剑斩碎,那剑光四散迸溅。刹那间只闻几声凄喊,夹杂着婴儿啼哭之声,整间农户都被崩裂的剑光,打得千疮百孔。有人怒喝:“逆贼敢尔!”一剑朝他打来。
血奴已抱了必死之心,不闪不避,举剑向那人斩去。
那人将长剑斩入血奴肩头之时,被他一剑砍为两段。众人无不惊惧,但就在这一刹那,血奴长身暴起,斩向另一人。
那人被这一剑罩住周身所有的方位,躲无可躲,只能拼命抵挡。
其余众人纷纷来救,有的剑指血奴,有的施展法术,只盼他躲闪之时,放弃了那人。
但血奴竟不管不顾,一剑将那人杀死,背后顿时中了数剑。他身披数创,仍然飞身而回,还想再杀一人。
但纵有杀敌之心,再无回天之力,只能被人一剑斩倒,委顿在地,身下淌出了一大泊血。在最后的时刻,他努力睁着双眼。
只见有正道中人,来到穆氏夫妇身边,查探他们伤势。穆氏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已死,只余了穆风、穆凡二兄弟两个身受重伤。
穆风小小的腹部之上鲜血直淌,但他却不喊不哭,眼睛直直地盯着躺在地上的血奴,似是流露着十分关切的眼神。
而穆凡的伤势更为严重,早已晕迷了过去。那一剑在他胸口之上贯穿而过,若不是离他那婴儿的心脏差了一分,此刻他早已命丧黄泉了。
正道众人里面有一人叹道:“这两个孩子太可怜了,大家赶快救一救啊。”余人听了,赶了过来,掏出灵药来为两个孩子包扎伤口,又灌入灵力施救。
他们虽是为追杀穆天涯而来,但不愿伤及无辜村民。更何况见了这两个身受重伤的孩子,他们怎忍不救?
这些人毕竟正道中人,怎会如魔道之人一般?杀妻灭子,草菅人命……
而血奴眼见他们救下了两个孩子,才最后闭上了眼睛。
(本书只有一个主人公,不过情节有点儿慢热,众位看官还请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