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敛觉得世上无非是非曲折,再多的事也逃不出这样的概括。
镜影是镜面大陆中能够依靠阴暗里活动的一种低等的物种,可以说是无处不在,依靠任何的阴影的遮掩移动。但是一般来说,镜影只会在世界里偷食人家剩下的饭菜,而不会伤害人。一来是因为这个物种胆小无比,一点点惊吓就会让他们缩成一团,隐回黑暗里,根本别谈伤人的事情了;再者,这里明显就是他控制的领域,如果不是有意挑衅,谁会公然在主宰者的地盘上叫板?
他走近拔地而起将镜影困得严严实实的铁笼子,手心里凝聚着一团光。脚踝处是是拿红绳系着的银色的铃铛,随着他微微的移动发出悦耳的铃音。那镜影缩在铁笼的一个角落里,狠狠地打着怵。这个笼子是用他纯净的灵力聚起来的,在领域里固若金汤。
“胆子倒是不小……敢偷袭本君!”他踱步,手里一个光球聚到胸前,看着球状的镜影双爪抱着头,从分开的爪趾间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殿下饶命……”
烟敛轻轻勾唇:“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本君饶你的理由么?”
“……”小东西晃动了两下,埋下头又不动声色地抽搐。
“偷袭本君,滥杀僧侣……”烟敛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想了想,再加一根,“哦,加上偷食……算算,这些无论哪条,都足够你这个小家伙死好几回了……”
小黑球闻言抖得更厉害了。
“饶、饶命。”这样形体的镜影,虽说可能已经生活二三十年了,但是顶多算是镜影中的孩童吧,好骗的很。被烟敛这一顿恐吓,没有吓得尿裤子而只是逼出了几滴眼泪,已经是很勇敢了。
“做恶人的感觉真好啊……”脑袋里不知怎么的跑出这样一句话来。
——记忆里,是谁一头黑发如墨,墨瞳狡黠,拿手里的断枝去戳架子上的婴勺,惹得婴勺怒目相向,一阵惊慌的拍翅,飘落了几根洁白的鸟羽。那人将羽毛捡起,收回怀中得意地拿棒子指向惊恐不已的婴勺:“可恶的扁毛畜生,知晓本少主的厉害了吧!叫你下次还欺负大白!”
印象里,“大白”好像是那只练就了单脚独立睁着眼睛睡觉绝技的仙鹤,无垠子的宠……骑(?),只要一和婴勺碰头,两只不同物种的鸟就会同时炸毛,开始一轮斗鸡般的战斗。但是……好像……谁欺负谁还是没有定论的吧……
他不由地回头看向一遍缩着头提溜着赤红双眼的婴勺,觉得这师徒却是无赖的很。
“暗君大人可是不服啊?”那人笑得开心,末了转头,把断枝架在脖子上,痞里痞气的样子,自顾自道,“做恶人的感觉真好啊!”
他哑然失笑。
但是,看着眼前那个人意气风发的坏笑,他忽然觉得,一切的生气都化为乌有。
……
这是谁的记忆?
哦……
烟敛摇摇头,这是那个人的记忆吧,然后,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眼角弯地温柔。
回头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像是一只大鸟,直直地向他扑过来。烟敛回过神,猛地往后掠了几步,只是被那黑色的东西抓破了衣襟。狼狈的催魂铃音叮叮当当,失了节奏,却是有一种异样的韵律。
“啧啧……失误了呀……”烟敛看着铁笼里不再发抖的小黑球,眼神复杂。
眼前的黑影足有二丈高,这样的距离差距使得烟敛不禁无力吐槽:“果然,恶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主宰者。”瓮声瓮气的声音自然来自那个巨型的黑影,一句话说的沉闷,却是极其肯定的语气。瞬的着它的目光看去——额,如果那两条不明显的道道可以被称之为“目”的话——看到的是脚踝上的红绳与银铃。
烟敛:“是本君。”
是的,本君,如今他还是这个大陆的主宰,无论过去如何,将来怎样,都不是现在的他需要思考的,命运赋予他的使命仅仅是守护这块大陆的秩序,其它,一概不论。
那个大个子不再说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径直走过去伸出爪子去掰铁笼,半天未果。然后回过头来直盯盯地看着烟敛。
“要放出它可以,不过,必须回答本君一个问题。”大个子依旧不语,眼神盯着那双脚踝上的银铃。
“话。都。不可信。”一字一顿的,十分艰难的发音,声音震破空气,直直地炸向大地,烟敛迅速地腾空,两手一番,在眼前制造了一片屏障,却是一下子被音波撕裂,他轻轻落地,拂去身上震落的似有还无的灰尘,他不知道,原来声波也是可以有这样强大的杀伤力。
那大个子却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不依不饶地置他于死地。
混乱的攻势间,依稀是袅袅的笛音。
“呵呵,殿下好像忘记了,催魂铃的铃音,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听得见的。”谁的声音,低沉的嘲讽,熟悉的可以。
烟敛睁大眼睛:他倒是忘记了,凡是能听见铃音的,都与死亡十分接近的。眼角触及的视野里是尖锐的银光夺目!
箭矢?!
下意识的回身,躲过,却见那银色没入小小的黑球,消失不见。那个小毛球抽动了两下,没了声息。又是一道光。
就是那里!
烟敛将手臂一震,一柄水凝剑成,飞速地射向银光抛出的地方,叮的一声,高大的镜影倒下,一对破折号般的眼睛反常地怒睁,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不……”
原来,从一开始,银光的目标就不是自己,那箭矢,分明是借了水凝剑的力量才将那镜影射死的,所以自己,算不算的上是帮凶呢。
烟敛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最后扬手,将那两抹无归的魂魄收入掌心。
“你们估计的不错,你们离死亡不远……不过,置你们死地的,并不一定会是本君。”
他定定地望向银光射来的方向,牺牲多少他不在乎,重要的,是使命。
然而,他终究还是忘记了……使命什么的,他连最基础的都没有做到。
“呵呵呵,使命?”那人低低地笑:“使命什么的,你根本做不到,例如——”
他顿了一下,等到烟敛的杀气凝眉,才淡然道:“例如,杀掉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