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花园几乎集合四季的景致,春桃夏莲秋菊冬梅,完美的季节结合让人看不出丝毫的违和感。
园子的中央是一汪碧玉带般的小池,架着一座白玉的精致石桥,浑然天成的雕栏疏密严谨。汐阖自栏上的暗格里抓了一把鱼食,随意一洒便落入了池子中央,火一般的红鲤扎堆围过去,薄到透明的背鳍漾开水面,打个水花一口衔去,再定睛看时,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又一圈的完美的圆形水纹。
一阵风清扬,一个影子自他身后悄然而立,随意的宽袖长袍,秋日午后的阳光有点迷蒙,男子拿手里的折扇一扬,遮住从上方泻下的阳光,也将自己的脸藏进小小的阴影里。
“躲过暗宫二十道防线,毫无阻碍地穿过重重结界不惊动任何人,连最后那些暗卫和影卫都能被你躲过么……这些年来创造这个奇迹的,也真只有你了。”汐阖的声音淡的听不出情绪,但绝对不是单纯的夸耀就是了。
“外面那些八卦迷阵防御结界等同虚设啊……”慵懒的男音打了个哈欠,将脸上的扇面又拉低了些,“若是哪天能躲过你才真是大功一件呢。”
汐阖不恼,食指一曲凌空抽出一块丝巾来拭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颜色温润,毫不客气道:“费这么大劲来这里不会就为了测试一下你的功夫有无进步吧?”
“真冷淡,来见一下老朋友,不可以么?”折扇男子顾自地扭了扭脖子,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之后满意止住,“说起来,我们也有十多年未见了呢……”他抬头对上对方丰神俊朗的脸,蓦地轻笑一声,道:
“而且无论看几遍,都觉得你那眸色太过阴柔了……”
汐阖湖绿色的眸子轻轻一阖,目光微动:“你似乎是太闲了。”
“呵呵呵,是啊,很多年都没有振奋过了。”折扇男子将扇面一翻,露出一簇鲜艳欲滴的桃花来,继续遮脸,“果然我们是太老了么?”语气间竟有几分悲春伤秋之感。
“……哎,话说当年啊……你我联手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呢……我记得……”折扇男子下颔微微扬起,似乎在追忆失去的似水年华。
汐阖在听到他深情款款的诉说“我们一起牵手走过冥河长长的桥堤”那桥段时,额角不自然地跳了跳,终于略显不耐地打断他:“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话当年?还是纯粹来找茬的?”
“哎……我们都孤独太久了。”男子不知怎么的不怕死地发表处这样一句感慨。
汐阖挑挑眉,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青瓷的精致茶盏,他拿右手中指一扣,轻抿一口。
丝毫不招待见的客人恍若未见,“啪”的一声合拢扇子,在刺目的日光下努力睁着一双迷离的桃花眼,正色道:“好吧,我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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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黑影如大鸟一般稳稳落下,单膝跪地,在看到一旁喂鱼食的男子时微微讶异,将投递的更低,“是属下失职。”
对面男子粲然一笑,痞里痞气地对着影卫就是一记口哨,不客气地调笑道:“御,你依旧是风姿依旧啊。”
“不怪你。”汐阖见怪不怪,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见御依旧有所犹豫,便知道他有顾忌,道,“任由他去听好了……找到他了?”
“回主上,属下还不敢妄加断言。”黑影将头又是一低,额头几乎碰地。
“倒是了,‘谦贞之星’什么的,一切不过是虚妄。”端坐在椅上的男子将茶盏放下,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湖绿色的眼眸来,“那么,浮虚少主呢?”
“少主与他一起。”
“多久了?”
“三年余。”
“三年?”汐阖的眉微不可查的一蹙,“她确信了还是误打误撞?”
“属下不知。”
男子不多话,衣袖一挥,竟是将眼前的茶盏隐去,又一扬手,凌空浮现一颗缀满星子的水晶球来:“谦贞复苏,无色城现。”
“御,若是无色城现,我族……谦贞,要真是找对了才好呢……”
“主上可有何吩咐?”
“通知下去,掩好气息,再探。”
“是。”御领命而去。
“接下来……你在旁边状不经心地留意半日究竟有何见解啊?”汐阖眼眸微洌。
男子闻言差点没蹦起来,鬼叫道:“喂,是你状似大大方方说不介意的我才旁听的好不好?难不成你还想为此灭口?”
汐阖无声地拽紧了幼犬,有意无意地套弄着拇指上的扳指。
“我想请你帮个忙,尽量保护慕尘。”男子终于开门见山。
“理由?”他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保护罗慕尘,这对于你来说,并不困难不是么?”男子终于败下阵来。
汐阖微微顿了顿,又继续抠扳指,道:“罗……浮虚少主?”
“不错。”这次男子不再含糊其辞。
沉默了许久,汐阖问:“保护浮虚少主不是一向是你的责任么?”
男子沉默半晌,近乎呢喃:“再周全……可我终究不是神。”近乎服软的口气,与方才一起风发的人全然不似同一个。
汐阖将那湖绿色的眸子微微一转,笑道:“可是……问题是我为何要帮你?”
“你不是自诩万能么,难道连帮朋友一个忙都要如此推辞?况且,慕尘虽然还未嫁进你们家,至少半只脚已经踏进去了不是么……”男子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
“嗯……听起来不错。”汐阖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你拉皮条的本事是越来越超凡脱俗了……”
“……”
半晌,男子百无聊赖地撩了撩自己的袍角,蓦地道:“那么,万能的汐阖阁下,我想要一壶梨花酿。”
“万能的我没有梨花酿,明前的‘珍眉’,要么?”汐阖说着将手中的茶盏略晃了晃,露出嫩绿色的汤底。
“……”
被刁难的男子毫不逊色地凌空幻化出一支玉笛,道:“比起这个,我更想听你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