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轩看了柳炎枫一眼,沉吟:“如约。”
一直在一边呈抽搐状的顾包子猛地盯了柳炎枫有半日,蓦地大叫:“‘红尘笑’?不该是我雇的么?”
“没听过临阵倒戈么?”柳炎枫到底是老江湖了,一句话说的没有半点愧疚,“倒是您,不信任在下的办事能力,要是仅仅监督在下也就罢了……居然让他暗夺,险些毁了我‘红尘笑’的名?!”说罢拂袖而出。
顾大少呆滞了有半晌,接着混乱了:他究竟在说什么呀?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付了钱没能得到东西还遭来受雇者一顿莫名的指摘?
溯兰焕轩站在一边,金丝勾边的袖口一翻,将那枚玉印晃了晃,笑得无害:“顾少爷,本世子赢了。”
“……”果然是大奸大恶之人啊,慕尘啊,我保不住你。顾大少欲哭无泪。
气氛在焕轩掏出那枚玉印时顿时缓和,那群公子哥不免又开始起哄:什么“到底是世子啊”“恭喜恭喜啊,愿世子抱得美人归~”云云。同时不忘对顾大少进行开导:
“顾少您也别气,世子二人是天作良缘,连老天都不忍分开啊……”
所以是天意吗……
“天涯何处无芳草?愿顾少早日寻到贤妻。”
找谁啊,我未来的贤妻都让人给抢了……
“世子与赵小姐……”
赵小姐?哪个赵小姐?顾大少抬起头,大脑一热,毫不犹豫:“哪个赵小姐?”
被打断话的人明显被吓了一跳,断断续续道:“就……就是京城第一美人……赵晴赵小姐啊。”
顾越听完呆了呆,随即又笑,差点没拍大腿:“对啊!京城第一美人是赵晴!”他嘴快咧到耳朵根了,站起身向焕轩一揖,满是谦谦君子的样子:“顾越甘拜下风,愿世子与赵小姐早日喜结连理。”说话间他还拿眼偷瞄焕轩,果不其然看见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众人听得莫名,竟是第一美人不是赵晴难道还有别人不成?但败方的振作之快使得众人汗颜,忘了这些琐碎的细节,对此少不了一番评价,碍于他的身份,言辞还是比较委婉:“不愧是相府公子,连输都这么有风度。”
“果然是顾少,豪气。”
顾大少打着哈哈招呼众人喝酒。
顿时一片其乐融融。
溯兰焕轩方才赢的喜悦刹那间就被淹得一干二净,苦笑:是了,他们的赌注是京师第一美人,也就是众人眼中的赵晴……想来,当日他二人心知肚明赌注是甚,也不愿指名道姓的尴尬,但这半清不楚的表意如今竟叫顾包子钻了空子。
得不偿失啊。
只是,他溯兰焕轩何时竟能叫一个普通的少年这样随意左右心情了?
“少年”、“随意”、“左右”,无论是哪个词都不像是他溯兰焕轩的作风。只是错觉吧,想来他堂堂溯兰王府的世子怎会有余桃之癖?
只是,若真是如此,此时心里淡淡的不甘又是什么?
……
而此时百余里之外的小镇上。
“林!衍!”慕尘坐在马车里,接近暴走,从无回荒原之后开始,他就跟着她,现在正好,对于灵力尽失的慕尘来说是个不错的保镖。
林衍到底不能以一敌十,几招之下又退回来。那几个拦着他马车的人却只守不攻,只是团团将他们围住,看来是得到了什么命令,这么白费心思,慕尘用膝盖想想都知道是谁。
顾包子那个二货,居然敢派人拦她的马车!不就是为了块玉么,很好,他成功了。真是为了赢不择手段,连恩人都不放过。
罗慕尘不禁愤愤的想,那个赵晴究竟有什么好,惹得这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况且,你二人拔剑就拔剑,满弓就满弓,非要拉上我作甚?
专司跑腿的慕尘公子心里很不满。
不满的后果就是远在百里外碧梧城里的溯兰世子握着轩辕玉印的手一紧,背后“嗖”的窜起一阵如毛虫爬过般的凉意。
顾大少在饭桌上一个喷嚏气贯长虹,他拿过锦帕拭了拭:这么晚了,谁又在思念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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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城有着百种姿态,万般柔情。
“公子往哪里去?”这个外乡的车夫终是迷了道,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回头撩了帘问.那匹深棕色的牝马在一个三岔路口蓦地停住,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慕尘其实是个绝对路痴,一直搞不清楚方位,他不过大约知道碧梧北区是皇城,西街是繁华的西市,东面是各类的大酒肆或者客栈,而南边是相国寺,寺山脚下两株千年碧色梧桐就是这座城名字的由来。
对于他这个平日不出门之人来说,碧梧整齐划一的街道乍看连转角都是相似的,整个碧梧城他他唯一认得的两条路:一条从漫沧浪到溯兰王府,零一条从溯兰王府到漫沧浪……现在又是一个岔路。他的头更痛了。
“一直往前。”愣了一阵,他才缓缓开口,把尾音那个“吧”字生生咽了回去,那车夫这才安心的放下帘来,继续赶车。
又行了一阵,只觉外头行人依稀多了,慕尘撩起帘来。
眼前是两株巨大的碧梧,盖天的枝丫在半空中交错纠缠,那透过阳光的叶片似琉璃一般透蓝,有这水晶般的脉络,晶莹的叶片上阳光跳跃,在树下投下雾状的水蓝色光晕。
“公子?”车夫被碧梧惊呆,半天才回神,却见少年已下了车。
慕尘不语,抬了头仰起脸眯眼看了会。
碧色的叶片随微风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惹得地面石板上的树荫像是粼粼的波光一般一圈圈浮动起来,蓝晕的色块来回摆动的流光让人恍若置身水底,宛若神祇。
碧色之梧。碧梧之名由此而来。
罗慕尘一路问路,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门僮正在打瞌睡,听见车马的声音立马醒来。
马车猛然顿住,只见走下一个白衣少年,一袭干净的流云纹锦袍,腰间是碧色的镶玉腰带,纹着繁复的牡丹花纹,袖口和领子处滚了一圈月牙白的纹边,长长的黑发用紫色的软锦缎子束起。他抬头,那张脸瞬间让阳光都失色。
门僮一下没反应过来,愣在当下,知道那少年开口出声:“小甘,回神!”
门僮小甘这想起来人是谁,慌忙进去通报:“慕尘公子回来了。”慕尘笑着摇头,随他跨入王府,径自走到回廊时,却见溯兰焕轩似笑非笑站在那里,身后站着的赫然是六皇子和七皇子。
这么大的排场……莫不是来迎接他?见不惯大场面的慕尘一阵心惊,硬着头皮走过去,不断检讨着最近是不是无意间又哪里惹了这两位金贵的祖宗。六皇子和七皇子是双生子,比焕轩虚长一岁,年前虽刚及冠,却依旧是小孩子心性,对各种灵异之事充满好奇,经常闹得小他们好几许慕尘头疼。
“饶是知道你刚回,仆仆风尘未解,我这俩堂兄殿下还是有事拜托你。”溯兰焕轩不等他疑惑,直接开门见山,全然不体恤下属。
“慕尘,来的路上可见过那两株碧梧?”六皇子倒是委实不客气,一点儿不把她当外人。
慕尘不知其故,乖巧地点头。
“有何异状否?”慕尘就是不愿和这些贵公子打交道,说个话都文绉绉满是雅气,但又疑惑这些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皇子们为何忽然组织起基层群众访谈来了,想不出端倪,只得规规矩矩捡了个中立的答案,道:“风姿依旧。”
“无异状?”六皇子进一步确认到。
“殿下,您想有啥异状?”慕尘终于破功。不会是最近《搜神记》看多了突发奇想要找个妖怪看看吧,慕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七皇子溯兰斛温柔的笑笑,平日里异常养眼的笑容此时与修罗无异:“传言几位书生在碧梧树下见到过一位白衣女子,美丽异常,回眸一笑间风姿顿生。但第二日有人报案数太学三位学子失踪……”
“想必就是那几个见到美女的书生罢?失踪了?”慕尘打了个哈欠,根据平常心猜测故事走向,跟顾包子命运相似啊:接下来应该就是命案了。
“确实如此。可昨日那阵怪雨过后,有人在学堂倒塌的废墟里发现三具腐尸,据仵作称尸体上有明显的齿痕。更像是被啃完之后的弃尸!”七皇子的脸上透着的竟是浓浓的兴奋。
看,她说什么!
“是狼吧。”慕尘很不给面子的又是一个哈欠:所以,这次是探案游戏吗?
“非也。据说那些个齿痕很像人的!”
“哦。那就是妖怪了,七殿下你还是赶紧躲起来,免得被吃掉。”慕尘索性伸了个懒腰,比起这种黏稠稠湿哒哒的恐怖案件,她宁愿听以前那些龙女报恩的恶俗故事。
好说歹说送走两位面露不甘的殿下,慕尘累的只想骂人。
“你真的觉得这两件事只是个巧合?”焕轩叫住他。
慕尘不禁翻了个白眼:“世子大人您太草木皆兵了。你会不会在神庙被吓着了?”想来挺简单的一件事,你们非得复杂化,“说到这个,阿轩,那个林衍是你雇的吧。”
焕轩一顿:“怎么发现的?”
“那个刻有顾字的小木牌,用的是新鲜的沉香木,而据我所知顾包子好像对这个香气过敏。再者就是那瓶迷药,那是千金难求的‘幻色’(原谅我取名无能了),此药只药仙有,那请问您这个药仙弟子怎么会给一个宿敌?而且,以顾包子的性格,在雇了‘红尘笑’之后没有十足的把握是断然不会多此一举的。”
焕轩知道迷糊的慕尘其实很是大智若愚,却料不到他连自己是药仙的弟子这件事情都清楚。
“你如何得知……?”
“我偷偷摸到过你的药房,看到了许多独一无二的药方……加之你平日里千奇百怪的药瓶,答案呼之欲出。”这个理由其实很无耻,却是最直接,“我怕问了你会不高兴。”
所以就去查了么?焕轩扶额。
“记得那鼻涕小妖呢吧?这还是它告诉我的。”慕尘说的是御纸,毫不犹豫的将其出卖。
“……”焕轩想了想,道,“御纸少说也有百来岁了。”
原来那尿床的小妖已经上百岁了,比他爷爷还老,那他这算不算以下犯上?慕尘无语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