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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史传(5)

荀况称录远略近。

范注:「『录远略近』见《荀子非相》篇,又见《韩诗外传》卷三。彦和此论,见解高绝,《史通》《疑古》、《惑经》诸篇所由本也。……愈后出之史家,其所知乃愈多于前人,牵引附会,务欲以古复有古相高,信述远之巨蠹矣。」《校证》:「《御览》『况』作『悦』,考荀悦《汉纪》及《申鉴》俱无此语。《史通烦省》篇云:『昔荀卿有云:录远略近。』即本此文。亦谓此为荀子语。范注谓:『录远略近,见《荀子非相》篇,又见《韩诗外传》卷三。』案《荀子非相》篇作『传者久则论略,近则论详,略则举大,详则举小。』《韩诗外传》三作『夫传者久则愈略,近则愈详,略则举大,详则举细。』语与此异。疑此为彦和撮举荀文,而用『略』字为比较之词耳。」《考异》:「按:此撮用《荀子非相》篇之语意而变其词耳,《御览》非。」《校注》:「按《荀子非相》篇:『传者久则论略,近则论详;略则举大,详则举小。』舍人所称,当即此文。然意义适与之反,且与本段亦相舛驰。《韩诗外传》三:『夫传者久则愈略,近则愈详,略则举大,详则举细。』其文即出《荀子》。是『录远略近』四字之淆次甚明,当乙作『录近略远』或『略远录近』始合。《史通烦省》篇亦作『录远略近』,浦氏《通释》已径改为『远略近详』矣。」《义证》引《疏证》:「《史通烦省》篇云:『昔荀卿有云:录远略近,则知史之详略不均,其为患者久矣。』其文亦同《文心》。今浦氏《通释》本改为『远略近详』。且曰:『《史通》此文,以涉《文心》而误。』理或然也。《韩诗外传》三亦引《荀子》之语,文有小异,曰:『夫传者,久则愈略,近则愈详。略则举大,详则举细。故闻者闻其大不知其细,闻其细不知其大。是以久而差。』繇此以证『录远略近』一语,应有舛误。细审本文,所谓『录远略近』,似为录远宜略之义。下文又云:『录远而欲详其迹。』正为录远宜略之反义。否则,前后之语意不合。」又斯波六郎云:「『录远略近』据上下文义,非是。恐为『远略近详』之误。」又陈书良云:「『录远略近』不误,是记录远古之事简略于近世之事意。重点在录远。如改为『详近略远』,则与上文『追述远代,代远多伪』,及下文『盖文疑则阙,贵信史也』不合。又刘知几《史通烦省》云:『昔荀卿有云:录远略近。』二刘所据《荀子》,殆别本乎?」又《文心雕龙校注商兑》云:「按《荀子非相》:『传者,久则论略,近则论详。』彦和曰『录远略近』,本与荀子无忤。《史通烦省》因以为言:『昔荀卿有云:录远略近。』浦起龙以彦和误引荀文,作《史通通释》,改曰『远略近详』。殊不知《文心》『略』字后省介词『于』,有比之意,谓作史记录远代之事,宜比近代简略。下文言俗人『爱奇』,作史竟『录远而欲详其迹』,恰与此相反,故非之。」按《荀子非相》篇此节为:「夫妄人曰:『古今异情,其所以治乱者异道。』而众人惑焉。彼众人者,愚而无说,陋而无度者也。其所见焉,犹可欺也,而况于千世之传也?妄人者,门庭之间,犹可诬欺也,而况于千世之上乎?圣人何以不欺?曰:圣人者,以己度者也。故以人度人,以情度情,以类度类,以说度功,以道观尽,古今一度也。类不悖,虽久同理,故乡乎邪曲而不迷,观乎杂物而不惑,以此度之。五帝之外无传人,非无贤人也,久故也。五帝之中无传政,非无善政也,久故也。禹、汤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非无善政也,久故也。传者久则论略,近则论详,略则举大,详则举小。愚者闻其略而不知其详,闻其详而不知其大也。是以文久而灭,节族久而绝。」此处之「录远略近」,非录远略于近之谓也。盖谓愚者易录远而略近,非谓撰史者宜录远而略近也,与上之「传闻异辞」相合,盖同属妄人之事也。后文「录远而欲详其迹」者,谓愚者略近而详远。近易详而不不知详之,远不可详而必欲详之,详之不已则必大其辞,违背信史「文疑则阙」之弘例,此正「讹滥之本源,而述远之巨蠹也」,与《荀子》之意甚合。

莫顾实理。

「实理」,范校:「孙云:《御览》作『理实』。」《校注》:「『实理』,《御览》、《史略》引作『理实』。《文通》七引同。按作『理实』是。《书记》篇:『翰林之士,思理实焉。』正作『理实』。《书》伪《毕命》:『辞尚体要。』枚传:『辞以理实为要。』《后汉书朱浮传》:『浮因上疏曰:……小违理实,辄见斥罢。』又《王充传》:『充好论说,始若诡异,终有理实。』《三国志魏书王基传》:『文王报书曰:凡处事者,多曲相从顺,鲜能确然共尽理寔。』寔与实通。《论衡乱龙》篇:『不得道理实也。』亦并以『理实』为言。」按《三国志魏书杨俊传》:「司马朗早有声名,其族兄芝,众未之知,惟俊言曰:芝虽夙望不及朗,实理但有优耳。」《吴书孙奋传》裴注:「此虽欲增皓之恶,然非实理。」《晋书习凿齿传》:「(凿齿)着《汉晋春秋》。……临终上疏曰:或问:魏武帝功盖中夏,文帝受禅于汉,而吾子谓汉终有晋,岂实理乎?」《宋书王弘传》:「尚书王准之议:即事而求,有乖实理。」又《高僧传序》:「求之实理无的可称。」《世说新语赏誉》:「简文云:刘尹茗柯有实理。」则「实理」亦当时之常言。

录远而欲详其迹。

《校证》:「《御览》、《史略》『迹』作『迹』。」

穿凿旁说。

「旁」,黄本作「傍」。按二字通。

旧史所无,我书则传。

「传」,范校:「孙云:《御览》作『博』。」《校证》:「《御览》、《玉海》『传』作『博』。」《校注》:「『传』,《御览》引作『博』。冯舒校作『博』。按『博』字义长。《玉海》引亦作『博』。」按「传」有传使人知之义,作「传」义长。《说文》:「传,遽也。」段注:「辵部曰:遽,传也。与此为互训。此二篆之本义也。《周礼行夫》:掌邦国传遽。注云:传遽,若今时乘传骑驿而而使者也。《玉藻》:士曰传遽之臣。注云:传遽,以车马给使者也。《左传》、《国语》皆曰:以传召伯宗。注皆曰:传,驿也。汉有置传、按传者如今之驿马,驿必有舍,故曰传舍。又文书亦谓之传,《司关》注云:传,如今之移过舍文书是也。引伸为传遽之义。则凡辗转引伸之称皆曰传,而传注流传皆是也。」

而述远巨蠹也。

黄本「远」下有「之」字。《校证》:「冯本、汪本、畲本、两京本脱『之』字。徐、冯校并云:『远下《御览》有之字。』」《汇校》:「按有『之』字义长。」按从《御览》、黄本补。

至于记编同时同多诡。

黄本作「至于记编同时,时同多诡。」黄校:「(后时字)元脱,胡补。」范校:「孙云:《御览》(记)作『纪』。」《附校》:「『记』作『记』,不作『纪』;『时』字有。」《校注》:「按《御览》、《史略》引,并有『时』字。何本、梁本、谢钞本同。」按据《御览》、黄本补。

勋劳之家。

「劳」,黄本作「荣」。《校证》:「元本、冯本、汪本、畲本、张之象本、两京本、王惟俭本『荣』作『劳』,《古论大观》三五引亦作『劳』。」《汇校》:「『劳』,《御览》作『荣』。按作『荣』是,『劳』『荣』形近致误。」按《孟子尽心上》:「孟子曰: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挟有勋劳而问,挟故而问,皆所不答也。」《礼记明堂位》:「成王以周公为有勋劳于天下,是以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车千乘,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又《祭统》:「铭者,论譔其先祖之有德善,功烈勋劳庆赏声名,列于天下,而酌之祭器,自成其名焉。」此处作「勋劳」是,勋荣连文,经书罕见,《御览》、黄本作「勋荣」者,或钞者据《史记惠景闲侯者年表》唐司马贞索隐述赞「建陵勋荣」改耳,不必从。

迍败之士。

范校:「孙云:《御览》(迍)作『屯』。」《附校》:「『迍败』作『屯贬』。」《校注》:「『败』,《御览》、《史略》引作『贬』。按『贬』字较胜。」按《说文》无迍字。本作屯。《说文》:「屯,难也,象艹木之初生,屯然而难。《易》曰:刚柔始交而难生。」《易屯》孔疏:「屯,难也。刚柔始交而难生,初相逢遇,故曰屯难也。」又《说文》:「败,毁也。」迍败,一指其始,一谓其终。若作「贬」字,则义非周备,盖死灰尚有复燃之势,贬者亦有再起之时也。

虽令德而常嗤,理欲吹霜喷露,寒暑笔端。

「喷」,黄本作「喣」。黄校:「『理欲』二字衍;『喣』一作『喷』,从《御览》改。」范校:「孙云:《御览》无『常』字、『欲』字;『嗤理』作『蚩埋』。」《附校》:「『常嗤』作『蚩埋』;『理欲』二字无。」《校释》:「按《御览》作『虽令德而蚩埋』,『蚩』乃『嗤』省,『理』为『埋』误,『欲』则『吹』之衍而误者。」《校证》:「《史略》作『嗤埋』。按作『嗤埋』是,今据改。旧本因『埋』误为『理』,文不可通,因于『嗤』上加『常』字耳。」《校注》:「冯舒云:『理欲二字,钱本无,误衍。』按上句末之『常嗤』当依《御览》、《史略》改作『嗤埋』。『理』即『埋』之误。上句之『常』字与此句之『欲』字,皆系妄增。『喷』改『喣』是。《记纂渊海》七五、《续文选》亦并作『喣』。《老子》第二十九章:『或呴或吹。』河上公曰:『呴,温也;吹,寒也。有所温,必有所寒也。』《庄子刻意》篇:『吹呴呼吸。』释文:『呴,亦作喣。』」《考异》:「按:此数句应作『虽令德而常嗤,吹霜喣露,寒暑笔端』,『理欲』二字似衍。」按从《御览》、黄本删、改。

此入同时之枉。

「入」,黄本作「又」。范校:「孙云:明抄本《御览》『枉』下有『论』字。」《附校》:「『枉』下有『论』字。」《校证》:「《御览》『枉』下有『论』字。又元本、传校元本、冯本、汪本、畲本、『又』误作『入』。」《校注》:「『枉』下,《御览》、《史略》引有『论』字。按有『论』字较胜。」《补正》:「按有『论』字,语意始明。《说文》木部:『枉,衺曲也。』《广雅释诂一》:『枉,曲也。』枉论,谓持论偏颇也。」按从改。

可叹息者也。

黄本「可」后有「为」,黄校:「『为』字从《御览》增。」《附校》「『为』字有。」《校证》:「『为』字原无,梅六次本补,黄本从《御览》增。案《史略》有『为』字。」《考异》:「按:从《御览》是。」《汇校》:「按:有『为』字较胜。」按从《御览》补。

欲述远则诬矫如彼。

「欲」,黄本作「故」,黄校:「元作『欲』,朱改。」范校:「孙云:《御览》作『故』。」《校证》:「『故』,原作『欲』,梅据朱改,徐校同。案《御览》、《史略》作『故』字。」按从《御览》、黄本改。

记近则回邢如此。

「邢」,黄本作「邪」。范校:「孙云:明抄本《御览》(记)作『略』。」《校证》:「《御览》、《史略》『记』作『略』。」《考异》:「按:作『记』是。」《汇校》:「『邢』,《御览》作『邪』。按:邢、邪形近致误。」按上言「录远略近」,疑此作「略」字为是。又「邢」字从《御览》、黄本改。

折理居正。

「折」,黄本作「析」。《汇校》:「按作『析』是。」按:《论语颜渊》篇:「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正义》:「《御览》六百三十九引郑注曰:『片,读为半,半言为单辞。折,断也。惟子路能取信,所言必直,故可令断狱也。』」则作「折理居正」亦通。又《说文》:「理,治玉也。」《定声》:「顺玉之文而剖析之。」作「析」义长,从黄本改。

唯素心乎。

「素心」,黄本作「素臣」,黄校:「元作『心』,今改。」黄注:「《春秋序》:说者以仲尼自卫反鲁,修《春秋》,立素王,丘明为素臣。」范校:「孙云:《御览》作『懿上心』三字。」《附校》:「作『唯懿上心乎』。」纪评:「陶诗有『闻多素心人』句,所谓有心人也。似不必改作素臣。」范注:「案纪说是也。素心,犹言公心耳。本书《养气》篇『圣贤之素心。』是彦和用『素心』之证。《文选陶征士诔》『长实素心。』亦作『素心』。」《校释》:「梅子庾以杜预《春秋序》有『丘明为素臣』之说,改作『素臣』,以配孔子素王,亦通。」《义证》引《疏证》:「如作『素臣』,则上下文义甚顺。否则费解。」《校注》:「按《文选》颜延之《陶征士诔》:『长实素心。』李注:『《礼记(檀弓下)》曰:有哀素之心。郑玄曰:凡物无饰曰素。』《江文通文集陶征君田居诗》:『素心正如此。』并以『素心』连文。《养气》篇:『圣贤之素心。』尤为切证。不必泥于本篇所论,而改『心』为『臣』也。」《补正》:「元本、王批本、《子苑》三二引作『心』,是『心』字不误。」《考异》:「按:王校据纪评作『素心』者非是,盖素心自有出处,然检下文固尼父之句,则作『素臣』为是,此梅本注云所以称左丘明也。」按《宋书谢灵运传》引《撰征赋》:「本文成之素心,要王子于云仞。」《南齐书崔慧景传》:「(子)觉亡命为道人,见执伏法。临刑与妹书曰:……平生素心,士大夫皆知之矣。既不得附骥尾,安得施名于后世?」史书常见,多谓本心。所指广,较「素臣」义长。

务信弁奇之要。

「弁」,黄本作「弃」。《汇校》:「按『弁』乃弃之残,当作弃。」按从黄本改。

明白头讫之序。

《校证》:「谢云:『头疑作颠。』徐说同。」

晓某大纲。

「某」,黄本作「其」。《汇校》:「按『某』乃『其』之形误,作『其』是。」按从黄本改。

负海内之责。

《校证》:「冯本、汪本、畲本、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锺本、梁本、清谨轩钞本、日本刊本、王谟本、崇文本『责』作『贵』。徐校作『责』。」《考异》:「按:作『责』是。」

而赢是非之尤。

「赢」,黄本作「嬴」。范校:「顾校作『赢』。」范注:「『嬴』当作『赢』。赢,贾有余利也。韩愈不敢作史,恐赢得是非之祸尤耳。」《校证》:「『赢』,旧本皆如此,梅本、黄本作『嬴』,不可从。」《校注》:「『嬴』,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王批本、何本、训故本、凌本、合刻本、梁本、天启梅本、秘书本、谢钞本、别解本、增订别解本、清谨轩本、尚古本、冈本、王本、张松孙本、郑藏钞本、崇文本作『赢』。四库本剜改作『赢』。冯舒校作『赢』。按『赢』字是。《续文选》、《古论大观》、《文通》引亦作『赢』,不误。赢,受也;《左传》襄公三十一年杜注。担负也。《汉书刑法志》颜注。」《考异》:「按:作『赢』是。」按赢嬴相通。《荀子非相》篇:「缓急嬴绌。」杨倞注:「嬴,余也。嬴绌,犹言伸屈也。」《史记天官书》:「岁星赢缩。」索隐:「《天文志》曰:凡五星早出为赢,赢为客;晚出为缩,缩为主人。五星赢缩,必有天应见杓也。」嬴绌与赢缩义同。又二字皆有胜义。惟赢从贝,有获利义,用诸此处为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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