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镇东面出口的位置,刚好有一家脚店。
脚店,便是供人临时歇脚的小客店,同专门的客栈,酒楼不一样,脚店的一切都显得粗陋简略,但它最大的好处便是便宜。所以,贩夫走卒们,多选择在此处歇脚。
王曦煌同李彦他们赶到这附近的时候,找了半天都没有找着人。
那三人同李彦不一样,他们可没有带着仆从,而是自己独自轻装上阵。王曦煌在附近找人打听了一会,才得知有人看到有一男二女在脚店歇脚,但是不是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李彦却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二话不说,直接冲入了脚店的凉棚,仔细查看起来。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桂櫂兮兰枻,斫冰兮积雪。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幽婉的歌声从凉棚的一侧传来,李彦眼中一喜,抬头朝那处看去。
目赤神摇之际,只见一位白衣少女,衣冠如雪,仿若空谷幽兰一般,傲世独立,正用一种清淡空灵的声音演绎着古歌。
在她的身侧,一位紫衣少女嘟着嘴闷坐在那里,一位身着青衣儒衫的青年正一脸笑意的闭着眼睛,应和着歌声拍打着手掌。
“好!”一曲歌罢,整个脚店的人都轰动了,喝彩声不绝于耳。
“老板,如何,我们可以走了么?”紫衣少女气哼哼的喝道。
“段兄,小弟来迟,赎罪赎罪!”李彦赶紧上前打着招呼。
那人神色恭谨而不卑,坐在那里,自然有一种别人难以模拟地风姿,这种风姿似是洒然,又似无羁,还像从容,其实少年相貌不过略显英俊,但是此种深入骨髓,却几有天人之姿。
听到李彦的声音,他睁开眼睛,脸上大见欢喜,站起了身子朝着李彦迎来,割了老远便抱拳行礼。
“原来是世兄到了。小弟这厢见过世兄。不知这两位是?”
“哦,这是我路上认识的两位朋友,来来来,我为你引荐!这位王麟,这位张黑虎。”李彦连忙介绍。
店里见又来了客人,连忙招呼他们坐下,奉上了大碗茶和点心干果。
只是,屁股还没有做热,就有人发难了。
“姓李的,说好了午时三刻在东门碰面,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么不守时?”那紫衣少女毫不客气的吼道。
王曦煌心道,这恐怕便是那韶华狸吧。
这两位女子,长的自然是国色天香,让人魂牵梦绕的那一种,钗环裙袄,明眸皓齿,娇而不妖,媚而不荡。韶华狸说话虽然语气恶劣,但却让人不讨厌,反而有一种美人嗔怒的美态。
李彦连忙站起来深深一鞠:“我有罪,我道歉,我悔过,但求大人大量的韶华小姐放过小可,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王曦煌瞠目,这个李彦,怎么在这女子面前变得这般!
韶华狸鼻中一哼:“本来还打算好好收拾你的,让你走路摔跤,吃饭噎着,睡觉噩梦,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暂且饶你,以观后效。不过你给我小心一点!”
“是是是!”李彦点头哈腰,低眉顺眼之极。
“狸儿!”韶华雪微微皱眉,“不许对李兄无理!”
段知君脸上也浮现一丝尴尬,“舍妹无礼,让几位见笑了!”
“什么嘛,要不是小李子混蛋,姐姐你又何必在此地卖唱。喂,小李子,带钱没有,赶紧把茶水钱给付了!”韶华狸嘟哝道。
原来,他们在此地歇息,饮了茶水,食了干果点心,临结账的时候才发现钱不见了……可想而知当时他们是何等的尴尬。店家小本经营,当然不可能赊账。故而,韶华雪才会在此地唱曲儿招揽客人,在李彦他们来之前,她都已经唱过三次了!
李彦目瞪口呆,“你们……”
段知君和煦的一笑:“李兄不必在意,其实就是盘缠被人盗了而已,无妨。我思来想去,只有去日在九歌郡郡城歇息时,那名同我擦肩而过的老爷子有点可疑,只是,我很好奇他的手法,居然不知不觉将我们三人的钱袋全都盗了去。若不是李兄在此,说不得小弟便要进一次典当行了!”
“莫愁前路无识己,天下谁人不知君。段兄又何必担心!”王曦煌却道,他自怀中掏出三枚金锭奉上,“你我初识,小弟也只有奉上一点盘缠,聊做见面礼,还望段兄不要推辞!”
他心中其实已经打定算盘,李彦虽然没有明说这几位是何人,但他凭感觉都觉着这几位值得自己结交。说不得以后还要借助他们的助力。
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结交些朋友,总是有好处的。至于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所以,三十两金元就被他眼都不眨,直接送了出去。
段知君脸上浮现一丝惊异:“王兄好文采,不过,如此重礼,倒也不必!”
“表哥,你不要?我可不客气了!”韶华狸却不然,毫不犹豫的将三枚金锭收入囊中,“还不知道晚上怎么着落呢,万一小李子再玩次失踪,我们不惨了!你要真进典当行典当了身上的东西,回去的时候,不被数落才怪!”
李彦也推波助澜:“老段,别婆婆妈妈的了。既然当王兄是朋友,那就不要客气,反正三十两金元又不是什么大数目,你要真过意不去,就算是借的,到时候加倍偿还就是。好了好了,说正事儿!”
他说的正事儿,便是打听到了李臻禹李夫子的家人所在,还有他的传人的所在,还有明日的夺宝大会。
李彦的打算是他们兵分两路,让自己的随从分别奔赴两地,去请出李夫子的家人和他的传人,而李彦同段知君他们则结伴去参加夺宝大会,看看楚家到底有什么图谋。
这番计议,段知君倒也认同。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去镇中寻了处客栈落脚,然后各自安歇,等着明日夺宝大会的到来。
但回到房间,虎狂却封闭了房间的声息,一脸严肃的盯着王曦煌。
“东来,你小心一点!这几个人个个都不简单!”虎狂的脸上前所未见的严肃。
当然不简单,那段知君温和从容,丰姿如神,李彦则徜徉肆恣,挥斥方遒,两位女子明艳不可方物,这样的人,绝非小门小户能培养出来的。
但虎狂说的不简单却是另一个方面!
“今次那李彦有数次窥探测算你我的来历,若非我机警,恐怕真要被他套出东西来!这小子,贼精贼精的,浑不似读书人!还有那段知君,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修行的乃是儒门正法浩然正气,所立之处群邪辟易。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你一定要多张个心眼。”
虎狂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浩然正气,号称天下邪魔克星,极度难练,但一旦练成,却能克制一切阴邪功法。这样的东西,自然招人嫉恨!
谁想自己头上悬着把利剑?
修行浩然正气的人,被旁门左道,妖邪魔道之士遇着了,几乎舍战之外,再无它途,双方乃是天生的死敌!
李彦的书生意气剑虽然也有修炼浩然正气的部分,但是不是专修,段知君则不然,在虎狂这个虎妖看来,他就仿佛星辰一般明亮。
天知道这次会招惹到多少人!
他有能力从远处来此地,自然说明他的修为机智,但王曦煌这么眼巴巴的凑上去,自身修为不足,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霉的可就是他了!
“禹王宝藏引来的高手不知道有多少。到时候,我或许都照顾不到你!特别是发起人是楚家,要是让他们发现我的身份,你我绝无幸理!还有你那些族人,我建议你早点劝他们转移出去。毕竟,你拜师的消息许多人都知道。”
王曦煌也明白,自己的师傅看来同楚家乃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楚家也断然没有放过她以及和她有关系的人。自己面临的危险,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
“我知道了!”王曦煌的声音夹杂一丝颓然,“都怪我,实力太弱了……”
若他实力高强,如何会惧怕这种种危险?身为强者,就要有挑战一切,迎难而上的勇气与决心,但他不是!
他虽然有一颗强者之心,但却配有一副弱者之身,他最需要的便是时间,他最缺的也是时间!
“无妨,修为都是日积月累而来的,倒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虎狂反而安慰起了他,“这样,我猜明日会有太玄宗的人前来,到时候你用这个信物去求得他们庇护,这样或许能蒙混过去。还有你的族人,你可以请他们护送他们离开此地。”
虎狂递给王曦煌一块令牌,非金非木,而是用一种赤红色的玉做成的,上面雕刻了两个字,太玄。
这便是太玄宗内部通用的太玄问道令,可以在条件允许的时候,要求太玄宗门人做任何事。这其实是太玄宗内部的副宗主,各峰执事的令牌。
虽然这样一来,也会暴露虎狂他们的身份,但比起他们将要面临的危险,这一点却不足为道了。
王曦煌接了过来,摩挲着玉牌,狠狠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明日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