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法!李彦居然将此事牵扯到国法之上,这便由不得英王等人不仔细考量。
虞朝三弊,豪强,宗派,夷狄,而虞朝维系的统治基础,却是自泰朝传承下来的礼仪纲常。
泰朝,陈朝,夏朝,虞朝,这其中没有大乱的时候,国法大于天,礼仪不可乱,纲常不可废的观念,早就深入人心。便是修行者,在没有登临仙神果位之时,都必须遵俗礼,守国法,否则,便是乱臣贼子,妖魔外道!
如若不然,虞朝屠生军存在的意义为何?
霸王鼎便是如今屠生军的名义掌控人。虞朝六大军镇,神武军御北狄,定****防东夷,磐山军阻西戎,镇海军定南蛮及四海,玄甲军守中庭,屠生军杀修者。
世家豪强的私军,在数量上是被严格限制的,超过三千即为谋逆。而修行之人,但凡在虞朝内活动,必须有官引度牒为凭。作乱时,首先是官府衙役,郡府兵搜罗斩杀,他们对付不了,再出动屠生军。
被屠生军剿灭的淫祀,邪魔,小宗派,不计其数,他们动辄灭人满门,身魂皆斩,让修者闻风丧胆,牢牢记住了国法,朝廷!
国家乃是暴力机构,从来如是!
但修者自诩出世之人,却处处为世间人掌控限制,他们的不满与怨恨自不会少。虞朝境内,便还活跃着数股专门与朝廷作对的组织。
白莲教,合欢宗,红花会等等,暗地里一直在活跃着,甚至与妖魔之流勾结,可谓是阳光下的黑暗。
如同楚家这种既是世家,又同修行宗派关系匪浅的人更是多不胜数,在他们的封地,族法家规大过国法,滥用私刑,违制等事情层出不穷,略教不改。
英王哲文事拜在当今鸿胪寺大祭酒董仲舒,这董仲舒,乃是京都子归书院的一位夫子,更是下一任院长的热门人选,他主张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更是提出了天人感应说,大一统说等多种理论。他要做的便是加强中央集权,强化政体,加强朝廷中央对地方的掌控能力。
而他针对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各地豪强世家。
英王作为他的弟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不可能不顾虑这些,更不要说,他这英王的封号是怎么来的!
才能过人谓之英,德过千人为之英!
英王这个封号,便是他十三岁时惩戒京都豪强,更手书《推恩策》上呈天子御览,所以,才会被董仲舒与天子异之,特封为英王,令董仲舒悉心教导。
当今太子四大热门人选,睿王刘爽母族势力最大,又最得宠,手底下更有无数人马为之奔走,所以,呼声最大。但睿王自己却是中人之资,皇族,大臣之中,许多人都认为他守不住这份家业,所以,争议也是最大。
这其二便是长子,封号福王的刘华。此人英姿过人,才高智绝,又是当今天子的长子,但他偏偏有两个不足。第一便是天生残疾,一只腿是跛的,走起路来,南面颠颠倒倒。第二便是他的母亲,乃是一位叛贼的后人,在宫中地位低下,宫外更无母族可以依凭。但福王贤德,又是长子,所以,还是有人为他摇旗呐喊。
这第三位便是英王。严格来说,英王乃是正宫皇后长子,他才是真正的嫡长子。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正宫皇后如今已经换成了睿王的母亲,可想而知,这其中的争斗是何等激烈凶险。英王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被教导谨慎小心,时刻防备别人的明刀暗箭。而今太子未定,他和他身后的人自然不会甘心!
这第四位便是威王。
威王的母亲生而难产,所以,自小就将他寄养给英王的母亲,他们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威王比起英王来,才智不差半分,而且更显威仪。更重要的是,他母亲给他留下的那一批人手,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他们为他造势,原本不起眼的威王,被其他人调查一番后却发现,恐怕这位还真是一匹黑马!
天子久不上朝,东宫之位究竟谁属,如今尚未可知,但有机会的人都在努力,没有机会的人更是在制造机会。
英王身后代表的便是最重视国法纲常那一脉,偏偏李彦如今就将此事牵扯到了国法,而且此地还有这么多人围观。
英王若是一个回答不好,被传了出去,他的天子之梦哪里还能有戏,他的抱负又如何能施展。
他怎能不皱眉,怎能不慎重!
英王先是温和的对李彦一礼:“打扰了,未请教阁下是?”
英王见李彦一表人才,衣着虽然不华丽但也不普通,一副潇洒之意,身边君子美人相伴,举止动静有礼有节,想必不是什么小户黎庶之家出身。
李彦轻笑道:“在下李彦,长在豪富之家,祖宗无犯法之男,亲族无再婚之女;更兼作事讲慎,非理不为,非财不取,所以自在常乐。游荡在江湖上也有些日子,这人过留声,雁过留痕,在下不才,也曾得了个匪号,荒笔书生剑就是我了!”
他又指了指段知君:“这位乃是我的好友,君子剑段知君,这两位乃是段兄的表妹。”
他顿了顿口,一挥衣袖,一脸戏谑:“王爷,这我的身份来历和你交代清楚了,你心中可有答案?”
威王一皱眉,冷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非得知道你的身份来历王兄心中才有决定么?常乐侯教的好儿子!哼!”
他这一哼,一道无形的气势直接朝李彦压来,弄的李彦差点没变成软脚虾,当场出丑!上古金鳌的神通又岂是易与!
“王弟不可!”英王哲连忙拉住威王超,温声劝导,“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此事我确实不能不理。楚公子,令弟所为确实有违国法,恐怕难免一场牢狱之灾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楚文龙拂袖大笑,“什么阿猫阿狗出来说了两句胡话,都可以赖在我楚家身上,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那姓王的,你说我四弟指使人屠杀你王家庄,我且问你,证据何在!”
“楚家秘影卫令牌为证!”王曦煌毫不示弱的直视他的眼睛。
王曦煌的眼神一接触楚文龙,便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一种魅惑,一种靡靡之音在他耳畔响起,让他眼晕目眩。
他心中暗恼,责怪自己,却是忘了防止楚文龙****手。眼看就要沉沦,冷不防旁边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你说的令牌呢?”丘万壑挤眉弄眼的正对着他,背对着旁人,传声道,“小子,自己小心着点。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护着你一生一世的!”
却是丘万壑暗中出手相助,搭救了王曦煌一把!
“令牌呢!”楚文龙压抑着声音,强作平静的问道,他面上不动声色,袖中的手却在颤动,想是愤怒到了极点。
王曦煌一下子就掏出了那枚令牌,展示给众人看。知道的都认出来,这却是是楚家秘影卫的独门令牌!
可就在这时,楚文龙却一脸悲戚,竖手直指王曦煌:“恶贼,你居然敢伏杀我楚家秘影卫,夺他令牌,栽赃陷害,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曦煌没有料到他会倒打一耙,其他人也没有料到会如此峰回路转。
王曦煌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其他人是在猜测好奇,分析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只听楚文龙一脸愠色:“你这小贼,你师父同我楚家乃是私仇,可这几位秘影卫乃是我派出去通知各大派来人收取禹王宝藏的信使。你如何能因私废公,伏杀于他?我是在奇怪,为何派出二十几位信使,结果只有这四位前辈来九歌郡,原来是你!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放屁!”王曦煌再也忍耐不住,“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楚文龙一脸不可思议,“好好好,我把人证物证全都取来,我看你如何说!你呢,你有种,也去把人证物证给我找来!咱们公堂之上对质!”
“你!”王曦煌真的是佩服他的无耻了,还人证物证!
他几乎已经猜出了楚文龙下面要干的事情,伪造人证物证,毁灭这边的证据,颠倒乾坤,玩弄是非黑白。
被楚文龙这一番胡搅蛮缠,许多人看王曦煌的眼光都不太对劲了!
他们选择支持谁,更是简单!
得罪了王曦煌,有什么后果?得罪了楚文龙,又是什么后果?
为什么大多数人怕得罪小人,恶人?正是因为得罪了他们,他们报复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反而是翩翩君子,宽宏大量,些许小事,根本不挂怀在心。
有大智慧的人默然不语,小聪明和自作聪明的,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楚文龙的说法。还有,王曦煌的佐证与回答委实太过苍白了些,一枚令牌能做什么证明?
众人当场纷纷称颂起楚大公子来,不少人还对王曦煌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连说自己差点被这个小人给蒙蔽。
王曦煌愣了,真的愣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果然诚不欺我!
他唯有自省,公道,从来不在口中!
“好!好的很!虎哥,我们走!今日之赐,来日必有厚报!我还是那句话,楚家交出楚天豪便也罢了,否则,来日我也效仿此人,灭你楚家满门!到了那时,休怪我心狠手辣!”
王曦煌当机立断,不继续在此地与这些人纠缠,继续扯下去,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李彦段知君等却也不欲待下去,当即表示要与王曦煌一起离开。
玄成子暗暗点头,放出一叶孤舟,栽了几人,悠然离场。
丘万壑深深看了一眼在那里一脸阴晴不定的楚文龙,又扫视了一下蒙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几位王爷,突然笑了,然后御剑化作长虹,也消失了!
只留下满场不甘的其他人,他们绞尽了脑汁,苦思起了对策!究竟如何才能从那小子手上弄到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