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中年男子穿着青衫而来,其人一身儒雅之气,却也难掩焦急。
“见过县尊!”武嵩等人连忙起身拜见。
原来,这便是阳谷县的县令,余相余老爷。
他摆了摆手,径自问道:“武都头,如何?事情有眉目了么?”
武嵩先请他上坐,再将事情细细一说,他神色一松,叹了口气:“如此就好。守牧一方,却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吾之罪也!多亏了有你们帮我,本县有礼了!”
他站起来长揖一礼。
武嵩韩戈连称不敢,静待下文。
“可如今,阳谷不仅有妖之虞,还有匪之患啊!或许你们不知,郡里的公文已经来了。说九歌郡有一群盗匪逃窜了出来,还有几位左道之士流窜,要附近郡县,一旦发现,立马擒拿。武嵩,又得麻烦你了!”
“无妨,包在我身上。”武嵩拍了拍胸膛,“只要他们赶来,我便要他们有去无回!”
“不可大意!”余相吩咐道,“你有所不知,我家乃书香门第传世,本县二十中举,又五年屡试不中,这才外放为一地牧守。这经义研究的少了,杂书看的却多了。对于修行者,我也算有一些了解。所以,我很是忧心啊!”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几副画像,竖手一指:“你们看!”
这里一共五副通缉令,通缉的乃是虎狂,王曦煌,胡魅儿,焦成触,黑云子。仅从面相上看,这几人都不易与。
“黑鸦匪!”王睿一时失声,“他们怎么也被通缉了?”
“哦?你知道这几人?”余相疑惑的看着王睿。
他见这少年着一身儒衫,神色恭谨而不卑,坐在那里,自然有一种别人难以模拟地风姿,这种风姿似是洒然,又似无羁,还像从容,其实少年相貌不过略显英俊,但是此种深入骨髓,却几有天人之姿。所以,心中已有几分喜欢。
再看时,却见他旁边的桌上放了两幅字,墨迹都还未干。一看内容,余相大为震动。
他不由拍腿赞道:“好诗,好词!”
他自是识货之人,一脸热络的拉住王睿的手:“却不知是哪家少年郎,让本县见猎心喜啊!”
“九歌王睿,见过县尊!”王睿连忙一礼,他还真不是很习惯被男人拉着手。
“可有功名?”余相追问道,“看你诗词透露的才气,莫说举人,进士也中得。韩戈,你这狂儒,论起才学,却是不如他!”
王睿却道:“这非是本人手笔,不过借花献贤,一筹知己而已。说来惭愧,习文练武这么多年,却文不成武不就,无有功名在身。我便是准备游历天下,积累见闻,三年后再入考场。”
他说此话却有些言不由衷了。他哪里是积累见闻,游历天下,都是被逼的。
“好好好!不过,这不是你的手笔,却又是谁的手笔?你须不要诳我,我余相饱览群书,还真没见过这两首诗词。看字里行间之意,里面想必有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吧!愿洗耳恭听!”余相一语双关的说道,“本县见贤思齐,人尽皆知。你若能说动我,我自有好处与你!”
韩戈大喜,连忙撺掇道:“对对对,王贤弟,机会就在眼前!我告诉你,县尊家中藏书不下三万卷,还有美酒。”
他吞了吞口水,一脸向往:“当年我中举人时才有口福,可惜,只有三碗,实在是……”
王睿却不管这些,他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缓缓将倩女幽魂的故事和双雁殉情之事。
“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地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邱。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邱词》。”余相重复了一番这话,叹道“原来,这是雁邱词!情至极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直教人生死相许。真是……”
“是,人之为物,只不过情理法三字,这情,却是最难勘破的。男女之情,一到浓时,生死不是问题,种族不是问题,年龄不是问题,或许,连性别都不再是问题。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王睿捧起两幅字,递给韩戈,“韩兄,这两幅字,便送你了!”
王睿却是以瘦金体写的这幅字,凝重之间见飘逸,纵意之间见规矩,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的痕迹。所以,当场便让韩戈愣住了。
“这字,真好!”余相赞道,“害得本县也有强取豪夺之意。拿走,拿走!乱我心神!不过,王郎君,得空时还得给我留下几副墨宝传家!本县也不亏待你,如韩戈所言,本县家中藏书,美酒,美姬,只要我能给的,你但取无妨!”
武莲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再也忍耐不住:“三舅老爷,该说正事了吧!”
余相当时就一愣,脸色微红,打了个哈哈:“对对对,还是莲儿懂事。王郎君,说说这黑鸦匪。对了,你也是九歌王姓,却不知与这王曦煌有没有关系?”
“有!”王睿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五百年前是一家!”
众人哭笑不得,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王睿又道,“黑鸦匪乃是九歌昌平县的一股山匪,但三位头领个个神通广大,我知道他们,是因为他们联手从龙门镖局夺了云梦楚家托的镖。为了此事,龙门镖局关门歇业,连带着附近商旅都不得不乖乖奉上买路钱。”
他突然脸露恨意:“说起来,我同这类匪贼也有私仇,我家便因为这些人,连累的家破人亡,我自己的路引,也因为被抢掠而遗失,舍了这一身皮囊,再无余物。若不是偶遇韩戈韩大哥,恐怕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余相不疑有他,连忙安慰。武嵩却皱了皱眉头,他看了韩戈一眼,却没有说话。
王睿却不知道他言语之中已经露出破绽。无他,因为武嵩的缘故,阳谷县其实是盗匪绝迹的。不过,一则他是韩戈的朋友,二则,武嵩也担心外敌盗匪流窜至此,就像那野妖一般,所以没有说话。
“好,我知道了。既然海捕公文已下,你我照章办事就成。武嵩,这事就交给你了!我去准备接待寇勾当。”余相自顾自离开了。
众人相对无言,韩戈却仔细欣赏起了那两幅字,一边向王睿请教起了书法之道。王睿却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练习狂草。他还用手指比划,听得韩戈心动不已。
但螺娘却突然站了起来,看向了东方,一脸肃然。
“贵客至矣!”她缓缓开口,竖手一挥,手腕间突然多出了一条七彩袖带。
这袖带,乃是她当年在海中采葵水真英,云顶霞光,糅合多种材料请高人炼制的灵宝,换做覆海绫,却是她的随身兵器。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紧张起来,各自准备,然后一起出门去县衙门口迎客。
刚刚走出门口,便看到一个紫衣绛袍的大汉盘坐在地上,自顾自的撕扯着一条羊腿,旁边放了一坛玉堂春,地上丢了许多骨头,但更多的时候,他却是连骨头一起吞下去的。
守门的衙役一脸紧张,满头大汗,拿着刀却不敢上前,旁边也没啥看热闹的人,只有一个小二满脸苦色的远远站在街口,嚎啕大哭。
却是这人吃霸王餐,强抢酒菜,根本不给钱,还打翻了几张桌子,踩烂了几张凳子,祸害了那小二的营生。
“是你找我?”他的声音有如金石,充满了肃杀之意,但因为嘴里还有肉的缘故,有些含糊。
“是我!”螺娘径自站了出来,她知道,那话是对她说的。“不知贵客从何而来,向何处而去,为何闹得如此纷纷扰扰。”
大汉却不答话,只拍开酒坛的封泥,大口大口的灌着,良久,才扔了空坛,打了个饱嗝,站了起来。
“什么纷纷扰扰?听不懂!俺师傅飞升天阙,临走之时,吩咐我来人间行走。然后直接将我甩飞了出来,弄的俺回去的路都找不着了,所以,只能到处游荡!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只是,不知道为啥,到处都有人喊打喊杀,我又懒得出手,所以只能避而远走。”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恩,你修为还算不错!”
他眼中突冒紫光,一眼洞穿了螺娘的真身。
“原来是只海螺妖,我给你说,你可别自找不痛快!我不打其他人是因为他们弱。你可不弱,惹急了我,真动起手来,你会吃亏的!”
螺娘脸色一变,心中暗道,怎么可能!
要知道,螺娘现在的身体,可不是施展的变化之术,而是在那仙府之中得了造化丹药,真真正正的转生成人,可对面这家伙,居然一眼看穿她的真身!
要么就是他修为太过恐怖,要么就是他修行的功法有问题!
武嵩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紫衣大汉,见他身材比自己还要魁梧刚健,心中就有了几分认可,又听他说起师傅,看来不是野妖。只是不明世事而已。
他大步上前,拱手为礼,问道:“在下入云龙公孙真人门下三弟子武嵩武二郎,却不知尊驾师承何人?”
“不知道!”紫衣大汉揉了揉脑袋,“我哪里记得住那么多!反正我师傅很厉害很厉害就是了!不过,那山中就我师傅和我,还有一杆子山精野怪,平时也见不到外人,我也没听师傅说过他的名号。我问问你,你师傅入云龙,真的是龙么!”
他眼中闪烁出光芒,十分奇特,但看在王睿的眼中,却豁然一惊,那分明是猎人见了猎物,见猎心喜的光芒!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自己的丹田中升腾气一股白气灌注双眼,让他一眼就看清楚了紫衣大汉的本体。
他如今的外表虽然是人,可是他的本体却是像马的怪兽,身长十余丈,狮头、鱼鳞、牛尾、虎爪,浑身火光萦绕,头上和尾巴上全是紫色的毛发。
王睿脑中灵光一闪,来自毕文的记忆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