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生收下我这名愚顽弟子!”申振叩首不已,磕得额头都红了,“弟子三岁习文,五岁练字,十岁兰谷郡已无先生可教,只能自学,故而,自认为自己的学识本事天下无双,养的一身骄顽之气。去岁,兰谷文会,弟子又以数首七言获得兰谷诗仙美誉,愈发张狂,可惜,今年的小考,却连秀才都未考上。”
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一脸怅然:“我以为是考官不识人才,或者嫉妒我,故意打压,心情又是郁闷又是不甘。近几个月来,性情大变。但今日,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知古之圣贤之事,并非虚妄。”
“弟子今日幡然醒悟,请先生务必收下弟子,让弟子能有幸随侍左右,聆听教诲,改过自新!弟子这厢有礼了!”
众人听的感怀不已,申通更是面皮一抽,他咬了咬牙,也拱手为礼,请王睿收下申振。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王郎,你刚才那一篇《师说》可不正应在此处!知错而能改,善莫大焉。况且,我看申振也并非是错,他本性温良,只是有些年少轻狂而已。如今他知道悔改,你就给他一次机会把!”余相也在一旁撺掇。
王睿仔细一思索,申振此人倒是真有真材实料之人,更重要的是,收下他,便意味着自己有了人脉,有了背景,或许以后行事更加方便。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这个名声,却也是相当重要的。
他略一沉吟,却是伸手去扶申振:“你先起来在说!”
但申振执意不从,大有你不答应我便不起来的架势。王睿也不强求,抬头望天,然后双眼炯亮的盯着申振,道出一番话来。
“我本打算游历天下,磨砺学识,增长见闻。但道阻且长,出了九歌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何等凶险。我却惜命,我虽然不畏死,但也不希望因此而绝了香火,断了我这一身才学的传承。儒者立功,立言,立德,三事我一事未做,身为人子,立家,立业,传宗接代,同样一事未做。所以,你要拜我为师,无论是学问,年龄,我其实都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你这个弟子,我不收,但你这个朋友,我交!快快请起吧!”王睿再度伸手去扶。
但申振却执意不从,一定要拜师。他却是心中的私心作祟了。
拜眼前这个明显比自己年轻不少的天才为师,别人只会说他申振的好话,而且,同这位的关系更为亲近,以后他飞黄腾达,自己作为开山大弟子,好处能少么?朋友?申振却不愿一句朋友便这么打发了。
众人又劝,便是韩戈也忍不住劝说,他却有些古怪的想,申通的弟弟拜了自己的兄弟为师,那申通……嘿嘿,有这层关系在,还用担心他?
王睿无奈,推辞不掉,只得收下这名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弟子。
“愿为万人师,不愿为一人师!”王睿叹道,“你既然如此诚心,我也不好推脱。如此,我便收下你。只是如今我借住在韩兄家,多有不便,这样,一月后你来阳谷,我正式开馆授徒,到时候还要你多多帮衬。”
申振自无不愿,于是膝行奉茶,三叩九拜,定下这师徒名分。余相大喜,吩咐开宴,又命请出府中乐师,奏一曲琴曲,为此佳话添彩。
趁着这机会,众人的彩头也被王睿收入囊中。
鹤仙翁与书灵在那嘀嘀咕咕,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酒宴觥筹交错之际,却出了一点小意外,王睿端起酒爵向余相敬酒之时,酒爵中突然飞起一道黑影,朝着余相席卷而去。寇白衣并指如剑,一道剑气将之斩落,却是一条三尺长的黑线蛇,剧毒无比。
有人用化影术弄了这么一出,不知道想干什么。
余相处变不惊,一声轻笑,依然招呼道:“旁门左道而已,有寇勾当,无回枪在此,无须担心。对了,申通申将军,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何回到阳谷来。”
申通略一沉吟,道出了一番话。
如今的他,已经沦为了兰谷的笑柄,但他依然问心无愧,所以,心境修为突破了,连带着修为道行也激增许多。只是,如今却寻不着合适的坐骑。
前几日,楚家龙狗二公子去申家拜访,申通无意提起此事,楚文龙一番卜算之后,却告诉他,他的坐骑应在阳谷,而且,带一个蛮字。所以,这次他才来这里寻访。
“蛮?”余相摸了摸颌下胡须,沉吟道,“带蛮字的坐骑?贤侄,你这坐骑,有何要求?”
“自是越神骏越好!”申通无所谓的道,“受得住我冲杀的重量,能奔袭千里,最好能腾云驾雾。其实,我本来准备入万妖谷,寻找一位妖兽来做坐骑的。”
一听他说起妖兽,余相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古怪的想到,申通所说的,莫不是那牢中的紫光望天犼阿蛮?如此也好,反正那东西放阳谷也是个烫手山芋。
但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间地动山摇,到处嘶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寇白衣大怒,自怀中掏出一卷黄布,朝天一扔,大吼一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丁六甲,护卫一方!”
这却是祀部官员的特权了,他们能借助天子龙气,请天神相助。
王睿却在奇怪,不就是地震么,搞什么这么激动!
余相脸一直抽搐,几位书中仙也使出了神通,护住了余宅,最重要的是护住了万卷书楼。
韩戈一脸雾水,喃喃自语:“地龙翻身?不可能啊!阳谷县哪来的地龙!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出过地龙翻身这事儿,这究竟是怎么了!”
天色太晚,许多事情都不翔实。众人也无心宴饮,各自出手帮忙,救火救人,忙了一晚。
到了第二天中午才知道,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阳谷死了三百余人,失踪了千余人,房屋倒塌烧毁无数。余相当场就晕了!
众人一阵忙活才将他弄醒,王睿也道:“县尊,现在却不是懊恼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灾啊!”
“本县此刻心乱如麻,而且,阳谷不曾有过此等灾劫,我真是不知从何处下手!”余相为难之极。
“我知道怎么做!”王睿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大有舍我其谁的架势。
余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地,紧紧拉住了他的手:“王郎,如此,便拜托你了。不过,你没有官身,我担心那些胥吏与你为难,那些黎庶与你相争,这样,我临时委任你为本县主簿。你看如何?”
王睿也没有推辞,领了官服官印,带着一帮衙役城卫军便开始了救灾。内中详情不用细说,但从今日之后,阳谷人却知道了王睿这个人,感恩戴德,不少人都替他竖起了长生牌位。
等王睿回到县衙交还官印官服的时候,却见余相一脸愠怒的对着武嵩怒吼:“那还说什么,立马将他们捉了,斩首示众!”
问起缘故,原来,昨晚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并非天灾,而是妖祸。地震,便是地龙翻身。
地龙,是一种奇怪的蛇类,有着各种奇怪的形态,他们以土为食,靠吸收土气修炼成妖,进化为蛟龙,角龙,应龙等等。但如果地龙在地底无意之中撞见龙脉地气,双龙合一的时候,那便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之后,地龙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当地,当它摇头摆尾的时候,地面就会发生地震。
这种事情,根本无法防备,只有出现了之后,让高人潜入地底,抓住地龙,双龙分体,给龙脉下了封印,不让地龙继续与之合体,否则,同样的事情还是回再度出现。
阳谷这一次地龙翻身,来的太突然,太奇怪!寇白衣不在也就罢了,可是他在!他用祀部的观天宝镜寻幽探秘,却发现,是一蛇妖作祟,牵引着地龙寻到本地地脉。
说是蛇妖,只是此妖物类似于蛇形。但它鼠身而鳖头,其音如嗥犬,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怪物。而且,它做此事之前,好像先是变化为人,潜入了阳谷某地,做了某些事情,然后才牵引地龙的。
武嵩便是奉命去探查它先前到底在干什么。
它最开始出现的地方,乃是货郎刘的家中,此刻,刘家完好无损,但是,刘郎却被人剥皮,碎尸,拆骨,抽筋,死状凄惨无比,而他的鬼魂,却躲在门前院中的槐木之中。
武嵩出现时,他不顾阳气鼎盛,自愿相见,道出了原委,却是在替人求情,希望余知县能放他们一马。武嵩听了他说的,知道事关重大,自己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回禀余相。
孰料余相听着便勃然大怒。
“如此愚钝,人妖殊途,他还认那妖是自己的儿子不成?”余相恨道,“如此,杀父残尸,大逆不道,又引妖作乱,毁伤人命,我岂能饶他,国法岂能饶他!去,你这就去,请寇勾当,申通与你一起出手,拿下那蛮蛮兽与地龙,明日午时,我要在菜市口将他们千刀万剐!”
“是!”武嵩无奈,只得退下。
王睿现在还有些迷糊,不过也无心理会,他奉上官服官印,擦了擦脸上的热汗:“县尊,诸事已毕,其他首尾我已交代了下去,特来缴令。我这临时的主簿也算干到头了!”
余相却摆了摆手:“别,本县主簿一职其实是空缺的,上面也一直不给我派人来。我看,你便兼任着替我处理一下诸般事宜,顺便锻炼一下自己,你看如何?”
王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时权宜之计罢了,大人难道不知,我既无功名,又无经验,如何做得这主簿?我看韩戈韩大哥倒是行。大人何不找他!”
余相见说服不了他,只得作罢,见王睿也累了一天,便吩咐他下去休息。
王睿哪里有心休息,他记挂着自己的战利品,又担心那些灾民,出了县衙,便沿街探访。当他走到一个小巷的时候,却见一道黑云从天而降,不,准确的是跌跌撞撞的滚落在地,而后面一群人驾云直追。
“蛮蛮,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