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队一行二十一人,皆是红衣红甲,鬼面覆脸,胯下清一色的北疆神骏逐风驹,腰间左右各一刀一剑,背上还有一副精致小弓,鞍边悬了十壶箭。
到了城门,为首一骑直接拿出一道通关令牌,问明了寇白衣王睿等人的所在,命人带路。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修身,养性,格物,致知,齐家,治国,平天下……”王睿正为大家讲授蒙学开篇第一章,《原儒》。
这是他效仿《淮南子·原道篇》而作的一篇总章,开篇名义,将为何要读书,如何读书。他新收的弟子中,除了申振一人年岁稍大,其他都是十来岁的稚童,对于这些事却有些懵懂,必须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一棵种子。同时,也给围观的众人服下一颗定心丸。
但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轰响,一人领着一队铁骑直接闯入院中。
全场哑然,旋即大哗!
但铁骑中为首一人突然翻身下马,手一招,捧出一卷黄策,口中娇喝道。
“奉圣谕,今有圣朝穹华公主巡视北邙,字喻兰谷寇白衣,征调兰谷精兵一万随驾。又闻阳谷文豪之名,特引以为昭华县主西席,同随驾左右。钦此!”
她双手一合,环视众人,又问:“寇白衣,王睿何在?出列!”
全场声势竟然被此人一人压住,而且,众人很明显的听出,这是一位女人!
不少人听见穹华公主之名,又看这些人的打扮,不约而同的想起某支特殊的骑兵来。
巾帼红骑军!
穹华公主乃虞朝镇国长公主,深得天子信任,在十二岁的时候便开府建牙。她天资聪颖,拜在凌云宗门下,修为精深。又在治下遴选女童,调教出了一支八百人的部队,这支部队也是她的亲兵。这便是巾帼红骑军。
只是,穹华公主一向活跃在北方,巾帼红骑军也从未踏足兰谷,众人一时还没有想起来。
寇白衣脸色一沉,别人注意的是穹华公主,他注意的却是北邙二字。
北邙山脉,连绵近千里,终年云雾缭绕,罕有人至。里面虎豹豺狼无数,妖孽丛生。特别是里面的三大凶地,鬼谷,白骨荒坟,枉死城,更是让人望而却步。穹华公主为何要去北邙?还有,为何要他带大军前往?
他面上平静无比,出来行礼接令,又言自己立马回郡城引军前来会和,命巾帼红骑军的人在此保护王睿。
众人纷纷出来见礼,那位统领也很好说话。她叫做燕紫琼,乃是巾帼红骑军左部都尉,统领左部两百人。
巾帼红骑军共分四部,前后左右,能成为左部都尉,可见燕紫琼此人的能力。
她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又旁敲侧击起王睿此人言行,观摩过王睿的作品,字帖等等,更为叹服。
听着她在自己身边先生长先生短的叫着,王睿却有些不适应。
好好的,非要去做什么昭华县主的西席,这其中的得失利弊,却得好好琢磨琢磨。自己才刚在阳谷打开局面呢!他向燕紫琼打听了一下,弄清楚了昭华县主的身份。
昭华县主姓王名熙凤,乃是当今武侯之孙女,年方十二。她出生之日,正是武侯得胜班朝之时。天子借机封她为县主,也揭过了给武侯封公封王之议。穹华公主出北疆之时,拜见武侯,被昭华县主缠上,特意带她出来见识一番。
只是,昭华县主出身武人家族,对于文事自然不堪,到现在为止,斗大的字都识不得多少,穹华公主便思寻一位高人教导于她。
“不过……”燕紫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睿默然不语。他细细思索起来,去做昭华的西席,好处自然不少,至少楚家人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轻举妄动。可自己这里刚收了这么多弟子,难道要放弃他们?
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拒绝。
可当他说出此话时,燕紫琼有面具遮挡,看不清表情,旁人全都是脸色大变。韩戈打了个哈哈,挤开众人:“让让,让让,借一步说话。”
他将王睿拉到一旁,急道:“贤弟,你疯了!这是用诏命黄策征调你,你还敢拒绝?”
抗旨不尊,三请,再不尊,轻则斩首示众,重则诛九族。这是历朝历代的铁律!否则,如何体现天子尊严,皇家威势!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去,巾帼红骑军便会将我当场拿下,斩首示众?”王睿深深的皱紧了眉头。
“恐怕不会!”韩戈意味深长的笑了,“当场拿下是必然,斩首却未必。她们便是捆着,也会将你带到穹华公主面前。你还是小心为妙。贤弟,巾帼红骑军在北疆杀得北狄闻风丧胆,你切莫以为她们是女人便小瞧了她们。须知,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更何况,如此多美女在侧,贤弟你置身群芳之中,凭你的才华,必能抱得美人归,说不得还有成为皇室贵胄的机会,何乐而不为?”韩戈哈哈大笑。
王睿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老兄还在这打趣。
“那我让你去,行不行?你阳谷狂儒的名声,怕也不比我差多少吧!而且,昭华县主不是喜欢武事么,看你这孔武有力的样子,说不定便认同你这师傅呢!”王睿没好气的答道。
“好了好了,不与你说笑。”韩戈正色道,“不过,说真的,我还是希望你去。阳谷太小,兰谷太小,天下才是你的舞台,而你想要登台表演,一展抱负,就如同你《师说》一般,世有伯乐,然后才有千里马!你现在缺少的便是伯乐!而穹华公主,便是你的伯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贤弟切莫自误!”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无非是门下童子的启蒙,如蒙不弃,愚兄愿效犬马之劳。甚至,你还可以将他们带在身边,言传身教。难道你还担心公主县主护不住养不起你们这几十人么?”
王睿怦然心动。
行万里路本就是他离开焚香镇时的誓言,可此刻他却在阳谷久居,修为虽然提高不少,但离他的目标却太远。更何况,楚天豪他们还不知道潜伏在何地,也不知在筹谋何等诡计来对付他,自己在此势单力薄,又无强援。再这么下去,不拖累旁人,祸及无辜才怪!
要不,去?
心思一起,再难熄灭。
不一会儿,笑容满面的韩戈拉着王睿,替他向燕紫琼告饶:“燕都尉,刚才我这位贤弟心有郁结,被我开导,已然同意随你前去,不过,他可能需要带几位弟子随行,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听此言,众人眼中同时一亮。
那可是镇国长公主门下!
学得文武术,卖于帝王家,这些孩子虽然小,可在长公主门下耳渲目染,更得亲近天颜,未来的成就能小了?要是让自家的小子夺得这机会,那……
燕紫琼也不由自主的深深看了王睿两眼,心念电转,却是按剑点头,豪爽一笑:“自无不可,不过,不能超过四人。旅途奔波,此路凶险,超过此数,我却无法照顾周全。”
一见燕紫琼答应下来,在场众人再也顾不得许多,纷纷向王睿推介起了自家儿孙。这个说我家儿子聪明伶俐,敏学好问,长的又周正,当随先生前去,那个说我家孙子天性纯良,最是尊师重道,又懂的伺候人……
这个说王先生带我家儿子去,我愿奉上金元一百,那个说王郎君愿意带我家孙子去,老夫赠美婢五名,商铺一间,再奉上家中珍藏的善本若干,字画若干……
个个吹得天花乱坠,甚至许愿,利诱,反正就一个意思,王郎君,千万带我家儿孙前去。
王睿真没想到他们这么热情,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他还真不知道该选谁和谁!
见到此景,申振也按捺不住,冲到王睿身边自荐道:“先生,我可是你的开山大弟子,必然要鞍前马后,随侍左右的!师傅,你不会撇下徒儿吧!”
申振自从上次文会之后,习性大改,一改往日的张狂傲慢,变得温睿知礼,更悉心研读《九容文集》,写下了一摞厚厚的感悟。他的底子本就不差,一旦静下心来,不到一月,便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的变化,郡城之中许多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这个鲜活的例子在,他们才肯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突然声名鹊起的九容先生,文豪王睿不是浪得虚名之人。否则,以王睿弱冠之龄,有几人肯信服他?
见王睿为难,鹤仙翁站了出来,为他解围。
“王公子,老夫有一策,可为你解忧。不过,这边要算你欠老夫一个人情,待他日你功成名就,飞黄腾达之时,却要还老夫这个人情!”鹤仙翁一语双关的说道。
但王睿一听,这话却有些尴尬。
人情大于天!
对于性情中人来说,这世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滴水之恩尚需涌泉相报,更何况其他。鹤仙翁身为书仙,已属仙道中人,还有什么需要他帮忙还人情的?他不开口则已,一旦开口,恐怕便是登天之难事。
这个人情,不好欠,更不好还!
但此刻答应这个随行,便得罪那个。一共只有是个名额,在场的却是几十名童子加上数百名家长,众目睽睽之下,让王睿拿出一个两全的主意,真是有些为难他!一旦棋差一招,他辛苦在此地经营的名声便彻底臭了。这些人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到时候还不知道如何为难与他有关系的人呢!
这人情,欠,还是不欠?
(回来了,最近有点忙,尽量保持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