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北知觉得好难受,这四肢百骸都被万蚁撕咬的感觉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源于段西楼!
屋里屋外,两个世界。她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一次又一次地被反弹回来。“住手啊!”
“阿爹,阿爹,哥他……”段北知看到段如玉从禁制里面走出来,扯着他的衣角急切地问道。
话还没说完,段如玉安抚地轻拍她的前额,说道:“不用担心,道长在施法为西楼治病。”
段北知眨眨眼,愣愣地看着他,治病是会令他这么痛苦的事情?“哥哥得了什么病?”
“你可记得有时候靠近你哥哥的小朋友都变得十分不正常?就是因为他的病。”段如玉说得极其温柔,循循善诱。
段北知一想,恍然大悟。“怪不得阿爹不让哥哥和他们走得太近!可是……他们又不会嫌弃哥哥的病,都想跟他一起玩呢。”
段如玉将她蹭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微笑说道:“等道人成功了,他就能随意和大家一起玩了。”
“阿爹,他很痛苦,我能感觉到。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段如玉欲言又止,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西楼身体里住着一只妖怪,叫‘欲妖’。它会利用他操纵身边的人,操纵他们的感情、喜怒、甚至仇恨。你也不想看到哥哥的身体被妖怪所占据吧。”
段北知长大了嘴巴,小手捂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哥哥身体里住着妖怪!“怎么会?”
段如玉叹息。“它本来被封在你母亲体内,但你母亲生下你和西楼就去世了,你哥哥就继承了欲妖。现在西楼还小,对周遭的影响是偶然性的,且影响不算大,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欲妖也会觉醒,到时候就难办了。”
“所以,道长他要杀了妖怪?”
段如玉沉默着点头。
“不惜,伤害哥哥的身体?”
段如玉听她这么说,一愣。
段北知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当然就不知道道法与妖法的黑白对峙,那些狂乱的气流,和邪佞的气息。倏尔,将灵魂抽丝剥茧的感觉袭击她的脑海,忽然,她安静下来,跌坐在地上,眼泪断了线,止不住。
似乎一切都结束了!她瘫软在地,心里堵着喘不过气。
屋里的段西楼亦是如此,奄奄一息。
强大的妖力反噬,段北知眼睛闪过一丝杀气,她惊恐地尖叫一声:“不——”然后无助地拉着段如玉哭泣。
绝地反击,欲妖占据段西楼的身体,段西楼空手掏出了道长的心,鲜血从他指尖流淌,他的唇边一丝邪佞的笑。他一步一步,从禁制中走出来,将猩红的心脏一骨碌丢到段北知和段如玉脚边!
他不是段西楼,是欲妖!眉目如画,勾起淡淡的红图腾,妖娆不似人间。
看他眼神里的杀意,段北知打了个寒颤。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对!哪里不对劲!她捶打着脑袋,快点想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不是真的?但这是她亲眼所见,怎么会不是真的?
“啊——”段北知要疯了!
明明前几日还一起罚站,今天怎么就变成了杀人的妖怪!同是八岁的孩子,他的手却穿金裂石,掏出了道长的心!阿爹怎么能轻易走出道长的禁制?
虽然,感觉很逼真,但这存在矛盾。说明,这一切极有可能是假的!她心里产生了怀疑!进而,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信仰,给人力量!
她侧身再看,段如玉已经消失不见。段西楼也在逐渐动摇,消失,只对她神秘地勾勾唇角,似笑非笑。
情景瞬间变幻为永夜!漆黑无边。
段北知意识恢复清明,才注意到脖子上的白玉一直一直闪着微光,她小心地捧着它,觉得那么温暖,那么心安。
一丝一缕的白烟从玉中释放出来,凝结成段如玉的容貌,温润如玉。这一刻,她欣喜地叫出声:“阿爹!”害怕是幻觉,又拧了一把大腿,感觉到疼才如获至宝地对着段如玉傻笑。笑中,带泪。
“终于把你带回来了。孩子,你对过去的执念太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段如玉叹息,一个耽于过去的人,往前看的时候,总归会忍不住回头。而放不下,就会变成人性的弱点。
“阿爹,你告诉我,我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亦真亦假。这是你的记忆,只是被你选择性地遗忘了。西楼身体里的确住着欲妖,曾经也有道长来过,但他并没有成功除妖,之后便云游去了。”
“不对呀,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遗忘呢?”段北知有些疑惑,她的记忆一向很好,不至于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的!难道,是被封住了?
“先考虑你现在面临的困境吧,这些事以后再说。”段如玉提醒道。
段北知只好放下这个疑问,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芜梅上仙的弟子沧海,她为什么会叛出玉英?”
“她乃魔神后裔,潜入玉英修行,想要净化魔性飞升得道。后拜入君一梅门下,竟为情所困,后被识破身份。又是禁断之恋,被昆仑七脉掌门合意绑上诛仙台,剔了仙骨,抽了灵根。好在君一梅救下她一命,谁知道她后来又回归魔界,成了魔族护法之一。”
段北知听得唏嘘感叹。忍不住又问道:“那她怎么又出现在玉英,还躲在仙药山?”
她听得出神,想得出神,全然没有注意到,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里学堂两点一线的阿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难道是上次丹枫城与芜梅上仙有恶战?怪不得,芜梅上仙一回来给星儿治病之后就匆匆闭关。还是两败俱伤?”段北知又在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推测之中,好在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很快搞清楚来龙去脉。“她身受重伤,而那朵大花有疗伤奇效,再加上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所以她躲在玉英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
段北知抽抽嘴角,看来自己还真是撞在刀口上。人家躲得这么天衣无缝,还被她这个路人甲给撞破。不被杀人灭口才怪!
这时,段北知心有一记,明的不行,来阴的: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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