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边院落出来,慕倾然一行人又马不停蹄的去了相反的方向,那些自称只效忠于血凤传人的暗卫就正在西南郊外的另一处院落里等待他们。
坐在马车上,慕倾然还没开口,慕亦非就率先握住她的柔夷,解释道:“那个玉面还有用,而且一来就杀人,恐怕会不利于我们收服这些暗卫。”
慕倾然心下也明白了几分,不禁回握回去,笑道:“我明白的,二哥。而且,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很快就行驶到了地方。这院落与之前那处院落看起来别无二致,并不引人注目,只是这些人却比之前那些恭敬有礼多了。
早早派了四位看起来武功与地位皆是不弱的人等候在门口,一见到他们,就有一个人立即回去通知大家,所有人集合。其他三个人也是十分恭谨有度的。
只是这样的行为却更让慕倾然他们怀疑,就算他们自己真的是只效忠血凤传人的,那又为什么要对慕枫这么恭敬呢?就算他们一开始或许认为七王会把遗孤交给慕枫,但这么久了慕枫什么也没说过,他们不应该失去耐心自己去寻找吗?这些人,是绝对不可信的。
慕枫三人随着他们走进去,一行人气氛虽不是特别热络,倒也还算融洽,走到半路,对面却突然走来几人,满脸热切的冲向他们。正是几位等在大堂内的暗卫头领。
为首的一人玉冠束发,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优雅得体,热切欢迎的表情看起来亦是十分真心,让人忍不住心生亲切之感。
只是这人的出现,却让慕倾然倏地脸色苍白,身体禁不住战栗起来,她紧咬住下唇,手亦紧紧握住,指甲陷进肉里而不自觉,只是狠狠盯着这个人。
慕亦非使劲掰开她的手,紧握住,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眉梢眼角尽是温柔疼惜。
慕倾然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只是手仍紧紧抓着慕亦非的衣角,骨节分明,苍白无比。
那边为首的江楚微微皱眉,奇怪的看了一眼慕倾然,又接着转头与慕枫寒暄起来,仿佛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奇怪的样子。
只是当慕倾然看似稳定下来时,他马上就担忧的问道,“大小姐是有什么不适之处吗?我看你的脸色好像很不好。”无懈可击的表情真的让人找不出半点恶意。
慕倾然听到他的声音,身躯微微一震,正想说话。慕枫却突的开口,脸上还带着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神态,“她是累了,嫌无聊撒娇呢。我这女儿啊,真是让我给宠的不像话了。”
众人一齐笑起来,慕枫与慕亦非的表情是宠溺,但心里却是不尽的疼惜,而其他几人却是各怀鬼胎。
聊了几句活络了气氛,慕枫三人就被迎进了内院中。这些皇家暗卫与刚才那些七王的私人暗卫可不同,他们等级分明,上级下达命令下级执行。说实话,尽管他们在慕枫手下这么久了,但很有可能底下那些暗卫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现在的主子是慕枫。在他们的队伍里,一级一级的队长才是他们会死忠的服从之人,就是慕枫也插不上话。
也就是因为这个,慕枫一直存有些心思:能不能把他们都收服了,毕竟他们的功夫都是暗卫中顶尖的。
不过这么多年,慕枫也发现这真的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所有的元老队长都似乎是知道实情的,所以他们真正听从的命令还是那个人下达的,而下面不知情的暗卫又只听从这些人的命令,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而今天,虽说慕枫是说要见所有暗卫,但其实还是要与这些元老队长都谈妥了之后才可以的。
内院中,慕枫三人坐在左侧,右侧是暗卫几位首领。
慕倾然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如一把小蒲扇垂下来,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映出一轮阴影,双手端庄的放在腿上,安静的坐着的样子好像一位小淑女。
慕亦非坐在她的左侧,脸上始终扬着得体的笑容,谦逊的面对众人的夸赞,可是谁人知晓,这一位温润如玉的佳公子此刻内心竟是无比的疼痛,快要无力戴上这虚假的面具,他恨不能大声吼出来:都不要再装啦。他身体内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拉着慕倾然跑出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她可以释放自己的痛苦,让他可以安慰她。
想到这,慕亦非不禁冷了笑容,双手紧握成拳,只觉心中怒气无处可发。他霍然站起,见众人惊讶的看向他,接着歉然道,“很抱歉,舍妹太小了,怕是受不了今日这么劳顿,我还是先送她回府吧。”
说罢,丝毫不顾及其他几人的惊讶揣度,抱起慕倾然飞身而去,
不管了不管了,他什么都不管了。就算他们会怀疑也好,就算无法收下这些暗卫也好,他都不会在乎,本来的目的就是让慕倾然安全无虞的,现在居然为了那劳什子暗卫而置慕倾然的痛苦于不顾,不是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吗。
他抱着慕倾然一路飞奔,暗用精神力甩掉了后面跟着的暗卫,他也无暇再去分辨那些是谁派来的人,有着什么目的,他要如何下个套让那些人自食恶果。他什么都顾不到了,此刻他只想赶快安慰一下怀中这瘦弱单薄的女孩。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慕倾然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环住了慕亦非的腰,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是单纯的从内心里信任这个人,这一刻有他陪在身边,让她不至于太过崩溃。
穿过茂密的树林,慕亦非终于慢慢停了下来,这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若在平时一定是万分不愿逗留的,可在此刻却是诡异的让人感到内心平静祥和。
慕亦非与慕倾然并肩坐在地上,树影沙沙,凉风习习,斑驳的光线穿透挺拔的树木洒在地上,他们好似坐在了一片金色的世界里。
慕亦非并不说什么,只是紧握着慕倾然的手,其实在人难过的时候,不追问也许是最好的方式,何必再让她亲口说出自己的痛苦呢?自以为在分担,自以为在减轻她的痛苦才是最大的愚蠢。
良久,慕倾然忽的开口道,“我以为我是什么都记得的,我以为我一直很理智的在面对这一切,可是刚才我发现我错了。”
她仰起头望着天,“江楚,刚才那个人是叫江楚吧。他当年可是我父亲的好朋友呢,很好的朋友。”她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轻笑,“可是就是这个很好的朋友,给我们全家人下了药,否则怎么可能一个人都逃不出去,一点风声都没有呢。就是因为有他这个内应啊。
我父亲救了他,让他住进我们府里。但他却亲手在我父亲面前杀死了我母亲和她怀里的那个婴儿。我当时就在柜子里,我让自己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他每一个动作,我对自己说:我以后也要这么杀死所有他们在乎的人,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话未说完,就被慕亦非紧紧拥进怀中,眼中含着的泪水不期然滑落,滴在慕亦非胸前的衣衫上,印出许多个小小的水洼。
她哽咽起来,“可是我居然忘了,我把那一切都忘了,我怎么能忘了呢?我怎么可以忘了,他们一定恨死我了。”
慕亦非心疼急了,他抬起慕倾然的小脸,抹掉斑驳的泪痕,轻柔的说道,“怎么会呢?他们最希望你能忘记一切,快快乐乐的生长啦。”
慕倾然还是止不住的抽泣,可怜兮兮的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这些年的忘记也许就是他们为你做的呢?而且,这个人现在又出现我们面前,就是要为以前的一切付出代价的啊。”
听到这儿,慕倾然小脸上蓦地浮出愤恨的神色,她重重的抹去眼泪,扬声道:“我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这样的慕倾然真的让他很心疼,可是比起之前的木偶一般的毫无反应的样子,现在这样有目标有怒气不是好太多了吗?
慕倾然说完那句话,眉头倏地皱起,好像想到什么一样眼前蓦地一亮。她拉起慕亦非的手,使出全力腾空而起,朝着某个方向飞去,只说了一声“二哥,你陪我去个地方”便再无其他言语。
只飞了一会儿,慕亦非便明了要去哪里了。眼前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诺大的庭院空无一人,落叶堆积满地,池内亦不见清鱼,只门前挂着牌匾上飞舞着三个大字“睿王府”,可是连那牌匾都已是灰尘覆盖。
七王府遭遇灭门惨案后,所有房屋均毁于一旦,皇帝命人重修,并且务必要与从前一模一样,一样吗?
不一样的,毕竟原来的七王府已经变成了“睿王府”。众人皆称赞皇帝念及手足之情,修院思人,可是七王全府人一夜之间全部烧死,怎么就没追查一下呢?简单一个厨房失火就能把一切都搪塞过去了,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人却还一口一个“皇上英明”,这样的阴险狡诈的皇帝与阿谀奉承的官僚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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