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你疯了吗?”
青龙在指责我。
“你知道盘古回来会有多大的乱子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中天的人会忌惮盘古,甚至连青龙都不会希望他回来。他们安逸太久了,盘古归来的惊涛骇浪不是他们能承受的。这便就是政治。
他们不惧怕帝俊,他有天地独一无二的至上修为,可是他不在乎权势,地位,那是许多仙人唯一的执念。可是盘古不同,他原就是混沌期的主掌者,他们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盘古会重掌天地的险。
这十天八荒的平静靠的便是炎帝黄帝祝融玄武四方势力彼此牵制,若是盘古一出,这样的制衡便会被打破。谁也不愿一方独大。
仙人并非没有欲望,只是藏的更深而已,仙与魔之间的跨度也仅是一缕薄纱而已。
“我不愿天地不平,可我更想的是盘古活着,青龙即便你说我疯,即便我们死生不见我也会将盘古找回来。”
乘着我与青龙磨叽的空档,帝俊将盘古的精魄取出来了。
“帝俊君上,你怎么也与朱雀一起糊涂!”
“小鸟欢喜便好。”帝俊向来十分纵容我的,护短的很。
“君上,怎能这般纵容朱雀!若是盘古寻回,这十天八荒就再也不能平静。”
“青龙,此生我不愿再失去一次盘古,若是你再阻我,大不了我便在入一次魔,毁了这十天八荒。”
我不愿胁迫人的,尤其青龙还是我自小的大哥,可是唯独盘古,我非要不可。即便与这十天八荒背道而行,我也在所不惜。我知晓我骨子里的执拗和任性,也只有帝俊会陪着我疯,护着我。
“朱雀!”
我不敢直视青龙,牵起帝俊离开这是非之地,内心却是万分惆怅的。
青龙不若我自小懵懂就由盘古扶持教育,我初见青龙时他已是修炼有为,是盘古的第一大坐骑,第一圣兽。可是再高的评价可改不了注定的使命,他或者说是它只是一只坐骑而已,直到盘古死去,他才是这天地统领一方的上神。他与盘古之情是君与臣,不若我是父是天地唯一的崇拜。
我瞧着手中流光溢彩的精魄,想起那相濡以沫的岁月便什么都值了。
“帝俊,你知道我初见盘古的时候,天地间是怎样一副旖旎的风光。”
“不知,说来听听。”
他将我的脑袋请靠在他的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我耳边青丝,手指微凉,一片云雾袅袅,不似当年。
那时我懵懂无知,最欢喜的莫过那漫天不绝的火光。火光烛天,海水如沸,此来得见海战,尤奇。
那时我的靠吸食火焰为食,空气中的焦味,在炽热如水般焦灼粘热的空气中流动,对于我来说是沁人心脾的香味。
我还记得我初见盘古的那天。那****心情无由来的有些烦躁,便是因为山中精怪都不愿与我一处耍,恐我一吐火,将他们烧为灰烬。原由也不过是件小事。
我初来乍到,瞧见四方邻居毛绒可爱,唯独那兔子,惨白惨白的十分难看,我有向来心善,便想替那小兔子打扮一番。那是我的审美便是火红是天地最绚丽的颜色。我吐了一口火星子在那个兔子身上,瞬间将他那丑陋惨白的毛发烧了个精光。
我以为那火星子会停在他身上,却不想一下子便消散了,不过他那些个丑陋毛发不见露出粉红粉红的皮肤也是可爱了许多的。
为善不欲人知,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我便走了。
之后他又带着爹娘来寻我,唧唧呜呜的说了半响,我实在没有听懂,便以为定是他们觉着儿子现在十分美丽,我想初来乍到定是要示好一番的,便将他的爹娘的毛发一并烧了。自此,山中的人便就不找我耍乐了。
那时我的傲娇性子便初见成长。他们无用顶不住我那小小火星子,他们不愿与我欢耍,我还不愿呢!
我吐了个火星子,噼噼啪啪的烧着四方的树枝,待到火势大些又把火吸回来。反反复复十分无趣。用鲜红光泽的爪子,碾碎木屑灰烬,享用残留的余温。
这些树里也就梧桐烧起来的味道最为好。这片山上的树也差不多被我烧了个精光了。光秃秃的一片,那些山精只能去他出寻食,又不敢得罪我不让我烧,唯唯诺诺好生无趣。
我十分怀念初见人世的漫天火光,加上今日有些烦躁,便飞到一处鸟无人烟的地方,狠狠的放纵一把。
我瞧见一片地处郁郁葱葱满是梧桐的山,顿时有寻到宝的感觉。虽然山下有些人烟,我便想,我控制的好些遍就不会烧到了,这般好的地处可不是成天都能遇见的。
我纵了一地的火星子,渐渐成了那滚滚浓烟,冲天火光。顿时便觉着内心的郁结一扫而空。我瞧着火势还是不够大,又吐了点火星子,也就那么一星半点。吃饱喝足,我便想打个小盹那便是人生足矣,毕竟我虽欢喜火,却不能睡在火里。毕竟左右相邻的都是些个毛茸茸的。
炽热催人睡,暖洋洋的温度却不想让我睡过了头。火势燎原,很快就要燃到了山下,四处逃窜的生命,以及远远从村庄传来的尖叫都让我无比的愧疚。
那时我虽懵懂年幼,不过凡人七八岁的心智,但能辨是非,知晓何事是错的。也知晓天地不能再来一次的便是性命。
那时我还无半分修为,只能傻傻的将燃起的火又吸食回肚子。
可是火势仍是越来越大,我瞧着那些个凡人不停的将水浇在火处,可是如何也灭不了这些火,反而只见越发烧的厉害。我乃浴火而生,那天生的天火,山泉凡水哪里轻易消散的了。
就在这漫天的火光中,盘古出现了。
那时凡人与神还没有界限,没有天地之分,混沌一切。
他便是天地间触手可及的神。是天地唯一的信仰。
我只见众人弯曲了膝盖,叩首下跪,天地迷茫烟雾,浓雾黑烟迷了我的眼,却迷不了他的一生清凉高贵。
他将整个村庄护在那清凉世界里,轻轻一挥袍子,那连绵的火势顿时消散,空气里只余呛人的浓烟,以及呆坐在灰烬中灰头土脑的我。
羽毛上尽是灰烬,脏兮兮的样子。
我还指着能搏一搏同情什么的。毕竟再怎么着我也是敌不过盘古的。
盘古伟岸,那些灰暗的肮脏的灰烬都避开他,他入大地春风,苏醒了整个世间。
他踏过的地方长出嫩芽,郁郁葱葱快速长成了那避阴参天树木。
风中摇曳的不再是那焦灼为,而是草木生长的味道,带着清香的苦涩。
他站在我的面前,日晖在他身后照来,把我置在他的身影里。那时我是一个偌大的异兽的躯体,可是在他面前却是那么渺小,渺小的如这世间的尘埃。
他温暖如玉的手,替我拂去翎羽间的伤口,恢复我光洁的羽毛。
他说。
你后悔吗?
那时我定是啜泣着,傻傻点着头。
他说。
知错了吗?
我仍旧只会傻傻的点头。
那时天地暗沉。我却见到世间最耀眼的光辉。
那时他的背后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大地,而我的背后,是被毁掉的大地。
那就是生与死的差别与界限。
此那以后。
我在也不曾随意纵火。
从那以后。
盘古便是我唯一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