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那里?”陶子儒落寞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他从小守护的女子。
“恩,我必须去那里。”女子眼神中的坚定,让子儒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从未认识过她。坚强的样子让他有了一种陌生感,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吗……
“子瑶……”这是她以前的名字,他几乎脱口而出。
“以后我叫诗亦。”女子垂下眼睑,夕阳的阳光映射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阴影,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跪在两座没有墓碑的小丘前,叩了三个头。
“这是谁的坟?”陶子儒终于忍不住问道。她几乎每日都会来这两座没有墓碑的坟前,静静的跪着,却什么也不说。
“两个不该死去的人。”她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不是别人的坟,而是她父母亲的坟。那些人,就连她的父母亲也未放过。
“我知道自己说什么你也不会听了。好吧,就让我最后送你一程。”
言毕,他轻易抱起女子单薄的身体。凭借着良好的轻功,他一跃十尺多高,屋檐上的身影,随着夕阳消失在远方。
“谢谢你,哥哥。”
这么久以来,子儒第一次听到她叫他哥哥,顿时心生喜悦,眼眶也开始泛热。他这个妹妹自从两个月前一病过后,就变了许多。但若不是家族遭遇了过去的种种,也许……
“我走了。”是时候放开自己的怀抱了,他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子儒深深的看了一眼诗亦,将她小心的放下,然后转身离去。
诗亦看着眼前的宅门,有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再转身,身后已空无一人。
谢谢你,哥哥。诗亦心中默默的感激道。然后,大步的走进面前的府邸。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凌波府从不收养无用之人。你们若是想在这凌波府待下去,就少给我捅娄子。少说话,多做事。要是惹恼了你们伺候的主子,自己被罚也罢,要是连累我,你们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李嬷嬷是刘管家的调教出来的好手,对新进府的奴才当即给了个下马威。而诗亦,就在其内。
“当然,如果你们在主子面前得力,自然我的脸上也有光,到时候别说我不会亏待你们,你们的主子自然也会护着你们。”
李嬷嬷说完,又一脸恭敬的看着刘管家的,听候刘管家的吩咐。
“恩,嬷嬷说的话,可都记仔细了?”刘管家的再一旁观察许久,出言不怒而威。
“是!”
“好,男子跟着我走,女子跟着嬷嬷走。”刘管家的带着刚进府的奴才走远了,李嬷嬷才带着诗亦等人向着南边的方向走去。
诗亦一直如其他的丫鬟一般,低着头,不敢说话。李嬷嬷和陪同的另一个丫鬟走在前头,边走边说着府里每个主子所住的位置,还有些别致的院落。
待李嬷嬷带着她们走完整个凌波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嬷嬷又让身边的丫鬟领她们去她们的住所,自己则是去忙别的事情。
“西偏房,就是你们自己的住所,也是三等粗使丫鬟住所。若是你们想住更好的地方,就忠心的为你们将来的主子效劳,切记不可做逾越规矩的事,否则到时候你们连累的不仅仅是李嬷嬷,你们自己的家人也要跟着你们受苦。”
说话的丫鬟,是夫人身边的得力助手,绮初。诗亦看着身后整洁又朴素的几十张连在一起的床铺,和众丫鬟一同唯唯诺诺的应声。
绮初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出去了拿登记名字的册子,众人也总算能够喘口气。不过片刻,绮初去而复返,回来时见众人都整理好了行李,便开始登记名字。
诗亦落落大方地写下诗亦二字。绮初微微一怔,抬头问道:“你叫诗亦?”
诗亦有模有样的福了福身子,“是。”
绮初看着眼前眼生的女子。心里顿时否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只是碰巧,她与她,根本不像。不过,她的字倒是写的出奇的漂亮。
待众人都登记过后,绮初便回去复命了。众丫鬟们刚进府,劳累了一天,也早早歇下了。只有诗亦仍睁着如月光般皎洁的双眼,毫无睡意。
她终于再次回到这凌波府,但死前的一幕幕不禁在她脑海呈现。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了。这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
由悠侧过脸,背光而立,诗亦看不清她的表情。
“为什么?”
诗亦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这是她服侍了八年的主子,为什么要对她如此赶尽杀绝?难道……
“给她喝下去。”
由悠没有回答,淡漠的声音,仿佛她们从未认识过彼此。两个力气大的嬷嬷将她钳制住,另一个嬷嬷,撬开她的嘴,将药水灌进了她的喉。
“咳咳咳……”片刻功夫,诗亦感觉到自己体内似火一般在灼烧着,口鼻中也尽是血腥味。脑袋越来越沉重,身体却越来越轻,只隐约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由悠似有些不忍的表情。
“诗亦,你错万错,唯一的错,就是不该在十岁那年进府……”
由悠的声音渐渐随着她的知觉而消失。当她再睁眼时,眼前的事物早已经变了。伏在床边浅睡的人,就是陶子儒。
若不是她清晰的从黄铜镜中看到自己陌生却又稚嫩的脸庞,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世上竟真有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
诗亦收回思绪,幽幽的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没有月光的夜空,眼神却更加皎洁了。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已毫无怨言。但生前莫名的被人杀害,她也不会就此听命于天。
除了杀害她的人,还有背叛她的人,她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诗亦很幸运的被分配到了四姨太安氏身边当差,虽是个粗使的丫鬟,但安氏待她却是极好的。在生前,诗亦虽未服侍过安氏,但对她的秉性还是多少有些了解。为人和善,与大姨太木氏关系十分要好。
“姐姐今日气色真好,可是有喜讯?”安氏见木氏来了,笑着调侃道。
“呵呵,你这嘴总算灵了一回。”木氏和安氏牵着手坐下,眼睛里也都是笑意。
“香凝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安氏一听,连忙作揖向木氏贺喜,木氏是香凝的生母,而香凝是凌波府的长女。
大小姐香凝本是嫁了崇安县知县余项宏做长妻,若不是香凝执意要嫁,夫人本是不会同意的。好在如今大姑爷余项宏有了出息,管制崇安县有功,上个月皇上升了他为满洲的直隶州知州,从五品官职。
而今,二小姐由悠的婚事也定下了,于明年初一,与安清府二少爷童于生成亲。
童于生年纪轻轻就成了福州县里最大的财主,由他管理的商铺无一不日进斗金。童于生的父亲在众多子女中,最看好的就是他。
安清府是近几年逐渐发展起来的,生意场上虽算不上有名气,但却因为圣上的关系,成了凌波府的劲敌,只为压迫和打击凌波府。老爷也清楚圣上的用意,早在大年初一时,圣上就曾亲自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让老爷交出产业。
圣上最忌惮的就是自己不能掌握的势力,而凌波府就在其内。凌波府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还有人传闻,凌波府的赚的钱都可以买下半个承启国。圣上虽未下旨,但又有谁敢违背圣上的意思。
想必这也是为何由悠和童于生的婚事如此仓促的原因,通过安清府与凌波府联姻,从而互相牵制,看上去似乎是安清府占了便宜,实则却是圣上在操控一切。
但安清府的人无一不为此暗中窃喜,因为二小姐的嫁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以达到安清府产业的三分之一。而且还让部分产业也交给了安清府管理。
但若安清府不是朝廷培养的势力,或许老爷和夫人会更满意这桩婚事。好在二小姐由悠对这桩婚事满意,倒也顺理成章的解除了凌波府的危机。
木氏和安氏正在说着话,就听门外有人禀报。
“雪梅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