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含霜一走,那群酒楼伙计们就都无精打采的起身,七零八落的自动散布在房间的各各角落,刚才还悲伤痛哭的如同死了亲人,现在却无一人再流一滴多余的眼泪。那被堵的严严实实的过道,已不存在任何障碍物了。
此时白小纤心中自是只装着一个人,无处再装其它。看含霜跳楼后,也跟着从同一个窗口跳了下去,真格的是你跳我也跳。
吴名点头叹服道:“原是现在都时兴不走寻常路啊。”
落雪嘴一撅,望着那扇窗道:“一见到含霜就连魂都没了,哼,见色忘义,重色轻友,没原则,没……”
“好了。”吴名道:“我们也快下楼吧。”
可刚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就见一着衙役装束之人,踏着“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急三火四的冲上楼来,边跑边喊道:“县太爷有令,保护案发现场,今天这酒楼之内的人谁都不许走,要走必须得等县老爷问完了话再走。”
“哎呀,早知道刚才我也去跳楼好了。”落雪听完,是后悔不迭,把刚才抱怨白小纤的话都忘后脑勺去了。
倒不是他钱太贪搭错了神经,吃错了药,实属有其苦衷。而他的那个苦衷自然就是他的“亲爹”李总督,一大早的他的倒霉事就接连不断,刚扯下了门口的笑柄,这又来了一桩添堵的,平日里三年五载的也出不了一个屁大的事儿,怎么偏赶上这总督大人大驾光临,就一件接着一件来,而且还不算大事的都不来。
前天李大人刚训完的话还在钱太贪的耳朵眼里打着转呢:“千里做官只为贪,这谁都知道,可你多少也要为民办点实事啊,在其位谋其政,你这才能坐的稳当、长远不是?”还有那句:“百姓既为你之敌同时也为你之友,既不能拿他们太当会事儿,也不能太不当会事儿,既不能让他们吃的太饱,可也不能把他们都饿死,这才是为官之道啊。”这些个至理名言,在他李总督还没走之时,他哪里敢不听。于是,就发生了今天,这让众人都以为产生了生理幻听的事情出现。
这下倒弄得“得月”楼的伙计们吃惊不小了,怎地这钱太贪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办事得力的让人瞠目结舌,刚报了案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来了。可这酒楼中的一众人等,面对钱太贪这超长发挥的办事效率,全是战战兢兢无半分惊喜。
其实他们真的也不用有丝毫惊喜,因为钱太贪也确实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虽是到了,却到的不是“得月”楼,而是陪着李总督到了“得月”楼对面的“悦来”客栈。这棵烫手的山芋要是一天还惴在李大人的心坎里,那李大人就会一天到晚的不得安宁,所以还是及早的解决为妙。
一进客栈,李大人就让小二向蜀山派掌门须臾道长通报,他早就想好了,要先争取到这修仙门人的支持,才能进一步的找妖族人洽谈。
须臾道长正在房间中入定做着晨修,听弟子传报说两江总督李广李大人,同县丞钱泰康钱大人求见。想来自己久居蜀山,悬于天际,已不知有多久不在这尘世间走动,更与朝廷无往来,不知是为何事求见?但毕竟两人均为朝廷中人,这是个不得不给的面子,便道:“让他们在大堂等着,我这就来。”
穿过客栈后院,来到前厅,见那两位大人已经叫了一桌丰盛佳肴落坐席旁了,看这样子是想与自己打持久战了,心中更疑,一个政场高官与我这世外之人有什么好谈的?难不成是为了想向我索镇宅符或平安水的?
李大人见须臾道长一出来,便马上恭迎上前,热情招呼:“须臾道长,久仰,久仰。在下两江总督李广,见过道长。”
须臾道人忙回了礼,接着两人又是一顿的寒暄,落坐。
李大人道:“想道长还未用过早膳,便命小二略备了一桌,在这偏僻小镇上的饭菜也上不了什么台面,还请道长不要介意,将就着吃吧。”
须臾看着眼前的满满一桌子,能有几十道菜肴,别说他们三人就是再来十人恐也吃不完。他又是一个修道之人,向来粗茶淡饭足矣,便道:“我们修道之人对饮食起居向来随意,这已是很丰盛了。”
李大人见道长如此说,心中微喜,本以为这修仙门人中塔尖上的人物定是不好周旋,没成想却很是随和又赶紧道:“小二把我带来的酒,端上来。”转向道长续道:“下官来时从家里带了两坛上好的百年青,陈年佳酿愿与道长共饮几杯。”
“贫道谢过李大人。”两人同喝了一杯后,那李大人又道:“道长的威名,朝廷上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番鄙人不材,能得见道长,真是三生有幸,如此鄙人定要敬道长一杯,以表敬意。”说完又再举杯,须臾道长又是一饮而尽。
“难得能与道长此等仙缘之人同桌共饮,此番邂逅,真是相见恨晚啊。”这李大人接着打着太极拳,赞美称颂之词、浮夸之词,连篇,听得须臾道人是入坠云雾,越发的糊涂。要知这官场上,酒桌前,大抵都是如此,先来虚的观其色,辨其貌,探其底,可这须臾道人也许是久不在这人世走动,对这官场上的一套更是不通,只觉得跟这李大人谈话,比打坐入定还要难耐。完全是不得要领,他这次究竟是为何而来啊?
“道长,鄙人也曾游览过不少名胜古迹,寻到了一枚上好的灵石,此物极是罕见,道长请过目。”李大人从怀中掏出一支锦盒递与须臾道人。
道长接过锦盒打开,一颗光彩四溢的宝石置于盒内,石体通透晶莹,光芒不刺人眼目,只温温的由内而外的透出一种玉之润色,一见之下便知不是俗物,象这种修仙界常用的耗材,现在已是稀缺的几乎快寻不到了。
那李大人又道:“今天与须臾道长初识,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就这一块烂石头,还望道长笑纳。”
送礼,这道长还是懂得,平白无故送我这么名贵之物做什么?果然,还是索要符水来的。便推辞了几句,那李大人是执意不肯收回。于是,须臾道长便对身旁弟子道:“去把我的镇宅符与平安水拿来,回赠李大人。”
言明了是回赠,也就是说你我两不相欠,要知这须臾道长的符、水与这宝玉相比不知珍贵多少。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东西,可眼下这李大人不是为这而来,他想通过相赠宝物,得其好感,却不成想人家会错了意。
收下符水的李大人毫无散场之意,接着又是几番太极下来,须臾道人却已是头晕眼花的面露愠色,心中暗道我哪有功夫陪你在这闲扯,便不悦道:“贫道还有要事,大人如是无其它事情,贫道就要告辞了。”起身要走,李大人忙说:“道长请留步。”
“李大人此番前来,不光是为了与贫道结交吧?”
“实不相瞒。”这李大人也知这太极功夫是打不下去了,正要张口说出来意,却见含霜与白小纤走进客栈。
白小纤一看到客栈大厅中坐着的钱太贪与李大人,便斥责道:“对面的得月楼里已出了命案,人命关天的,怎么你们这些个父母官还有心思坐在这里,也吃得下这酒?”她可从没把什么朝廷命官放在眼里。
含霜久在须臾道长身边,一看就明白现时师傅的困境,想替师傅解围,附和道:“对面现已乱做一团了,两位还是快去吧。”
须臾道长马上起身:“既然两位有公务要办,贫道也不敢打扰二位了,再会。”可逮着脱身的机会了,转身就走。
再看那李大人,周旋铺垫了半天,就为这一句正经话,现时却卡在咽喉哽在那里,弄得脸是白、青一阵,终于承认官场那一套,真是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