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纤也是修道之人,知道这天象有变,绝非寻常。透过层层云霭从万丈高空中传出的气息,非人非妖,古怪异常却又威力宏大,能感到那无穷无尽的磅礴灵力,压倒一切。
白小纤与吴名感到不对后,两人急匆匆的人群中找寻落雪。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正焦急之时,看到离人群最远处,通向蜀山客房的唯一月亮门旁,落雪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望着月亮门后发呆。
那月亮门离这后院有些距离,所有人都聚到这离的最近的院墙下,虽也看不到什么,但都巴望着能听到些什么。白小纤与吴名都奇怪,她孤零零的跑到那里做什么?可事态紧急,也不容多想,便一齐向落雪走去。
落雪斜倚靠着月亮门边,望着眼前紧贴着月亮门前的那道结界白光,眼睛睁的老大,嘴唇微张还不自知,心中想着:唉呀我的妈呀,真打呀!
她不受结界影响,看到、听到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此时,温青已是满脸泪痕,急步扑到跪在地上的含霜身边,看着面前的含霜是痛哭失声:“霜师兄,你就向师父认个错,别再执拗了。”
含霜早已是虚弱无力的低垂着头,微颤的嘴唇,就是紧抿着,不肯说出一个字。
温青无奈,转身跪爬到须臾脚下,身侧包括秋意在内,已有几十人一起将须臾围住,不停的向道长磕头。
温青流泪不止:“师父,霜师兄他一只沓虫也没捉过,他手中的那两只是我给他的,你要打就打我吧,我愿替他受罚,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一旁的秋意也急得六神无主,性格憨厚的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一味的重复着:“对,三师弟说的都对,我能做证,求师父别再打大师兄了。”
“我今日打他,并非全是为了沓虫之事,你们莫要再劝。”须臾面沉似水,嘴上对着温青等人说话,眼睛却是一直也不敢离开含霜片刻。
“师父!”温青也不管了,哭泣着大声说:“你执法不公,凭什么只让霜师兄吃这么大苦,犯错的是我们,要罚也应是我们,你打了他一百三十鞭,就应该也打我们一百三十鞭!”
“温弟……”含霜缓缓抬起头,气息不匀,断断续续:“别再……惹……师父生气。“
温青话已出口,为了含霜就更加的不管不顾了:“弟子做错了,师父责罚弟子,弟子心甘情愿,可师父做的不对,弟子就不该说吗?”
“闭嘴!”含霜强忍着大叫:“别……说了……”最后两字吐出,已是气息微弱,勉勉强强能听得清。
须臾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只是肩膀僵硬,胸口不住上下起伏。也不做回答,只向着温青猛一甩袍袖,不再理他。
众弟子见劝也无用,只有不住的磕着头。
秋意最是嘴笨,心急之下,竟一下站起,跑到执鞭人的跟前,跟着鞭子,大声的数了起来:“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神情专注目光炯炯,直勾勾的盯着,生怕会漏数一鞭。
他这一举动,让跪在地上的不少蜀山弟子,也跟着奔到执鞭童子近前,一起大声的数了起来:“七十、七十一、七十二……”
数鞭人数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响,渐渐变的震耳欲聋。
落雪站在门前,开始时,她还轻松的看着含霜挨罚,可看到此时,心竟也跟着是阵阵的抽紧。按理说含霜被罚,她应该高兴解恨才对,自己在心中光咒他被雷劈就不知多少遍了。可没过多久就“扑通、扑通”的心跳剧烈,响鞭如惊雷,声声砸在自己的心坎上。睫毛因心跳而不停的忽闪着,看着含霜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渐渐支撑不住的身体,是既关心又不忍看。
鞭响如一面超大的鼓锤,被大力的砸向自己的胸口,是说不出的难受与憋闷。想要透口气,转过身不再看了,可自己的双腿如被钉死了,不听自己的使唤,僵在那里无法动弹。心中随着秋意等人的声音,竟也不知不觉的跟着默数起来。
正是这时,白小纤与吴名过来找她。
“落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
白小纤见落雪毫无反应,还是呆呆的望着门里,她也顺着她的目光向月亮门里望,可除了那层看不透的结界,什么也没有。
她猛的拉了一把落雪,大声的问:“落雪,你看什么呢?”
落雪这一下才反应过来,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小纤与吴名,所答非所问的道:“师父叫我了,我这就去。”
抬脚刚走,就被白小纤一把拉了回来:“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说师父找你,看你的样子……”白小纤上下不住的打量着落雪:“怎么魂不守舍的。”
“嗯?师父没叫我?”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迷蒙。
“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一旁的吴名上前,将手按在落雪的额头:“没有啊。”又抬起落雪的手腕,捏起内侧脉搏处,连忙转头看向落雪:“你心跳得怎么这么快?”
落雪收手,将衣袖扯过指尖,掩着手腕道:“没事……就是,就是……”正编不上来时,只觉白光一闪,吴名与白小纤全抬起头,正视着她的身后。
回身,就见须臾道长领着所有蜀山弟子,向院门外走来。
紧跟在他身后的含霜,已重新披上了一件淡青色的衣袍,面色比之刚才缓和了许多,应是运用了灵力。他跟在须臾的身后,表情严肃,紧抿着嘴唇,目光犀利,大踏步从落雪等人身旁经过。
再看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众蜀山弟子,无不面色凝重,神情紧张,急急赶往正院。
看着他凛然正色,身上的强者威严不减一分,落雪也不得不在心中佩服。
她眼不离含霜左右,紧盯着他背影的青衫,怕看到有深色渲染出衣袍外,他刚刚如风般从自己的面前经过,没有片刻停留,落雪却总感到隐隐的似闻到了一丝血的味道。可身边的吴名与白小纤,两人并无异样,又觉是自己错觉。
正在心中琢磨不定时,就见天空中几十处流光闪动,几十道如流星般的亮白银光划过天幕,流光旋着弧度飞刺向客栈正院。落雪等人连忙赶了过去。
落雪刚跟着一大群人拥进院中,就见蜀山弟子已尽数跃上自己的宝剑,从半空中,向清远镇的四面八方飞去,原那几十道流光竟是他们的法器。
顿时,几十名衣袍翻飞的英武少年,脚踏飞剑,极速划过夜空,留下一道道,或高或低的光影,飞向清远镇的各处。
等他们都飞远了,正院中不包括含霜在内,还有十五名蜀山弟子。含霜站在须臾身后,恭谨肃立。
须臾捻着胡须,轻声道:“去吧。”
“是。”答完,也不知何时,他修长的手指中,多了一根乌黑明亮的长箫。
他转头仰望夜空,一道宽亮的莹蓝色流光,划到他的近前,他轻点跃起,踏在光华之中,飞升离地,身姿飘逸向苍穹中飞遁而去,冽冽劲风将他的发丝青袍吹的轻舞飘扬,留下了一长串如星辉般闪耀的莹蓝色光迹,追随在他的身后,划向远空。
看得落雪是恍恍惚惚,直觉缥缈如身在梦境,半晌才反应过来,问身边的吴名:“他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还能干什么,降妖去呗。”白小纤抢着先答了上来,满脸都是无限仰慕神往之态。
“降,降妖?”落雪的后半句差点儿没脱口而出:他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能施法降妖吗?蜀山没人了吗?
终是忍住没喊出来,偷瞄着人群前的须臾,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事。
须臾转身面向众修仙门中人,朗声道:“此次,天象异变,皆因沓虫之事而起,在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可以置身事外。”
一句话,说的在场修仙门人是各个自惭形秽,纷纷低头,不敢正视道长目光。
道长也不过多谴责,言到此截住话题,又道:“呆会儿还要请诸位出手相助,将这求虫粉,撒遍整个清远镇,要寸土不丢,才能将所有的沓虫尽数找回,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保今日清远。”
“是。”众人听完道长的一席话,自知这祸从何起,别说道长还用了个请字,语气客气,就是他声色厉斥,谁又敢说出半个不字。
之后,须臾随身童子,开始向大家分发一种金色的粉末。
众人正等着接童子发求虫粉,就听到从半空之中,传来一曲箫鸣,曲调凄清幽远,婉转动听,声音如泣如诉,又略带一丝伤感,使听者无不被它的音律带得目露神伤,感染其中。
落雪是不懂音韵,可也听得心中怅然若失,正自入迷神醉时,就觉脑中一阵的昏昏沉沉,身子似有千斤重,眼睛也不听使唤,迷迷糊糊的半睁半闭,宁是脑中千百遍的告诫自己,不可以在这个时候睡过去,可还是软软趴趴的向地面滑了下去。
等再睁眼,看到吴名与白小纤正俯视着自己,这才发觉躺在了地上。忙爬起,边爬边问:“我这是怎么了?”
“那箫声中,加杂了催眠的术法,你没有灵力又没修过仙术,所以如凡人一般,听音既睡。”吴名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起。
“哦,那是用来给平常人催眠用的。”落雪起身,不停的用手拍打着身后的尘土。
“平常人有多大福气,能听到含霜的箫声,还不是今天情况特殊,必需要让清远镇的全部镇民睡去才行。”白小纤一脸不屑的道。
“啊?这么说,刚才吹箫的是含霜?”
“不是他,还能有谁,可以把箫吹的这么悦耳动听。”白小纤目露崇拜,翘首眺望半空:“真是技艺深湛。”
悦耳动听?我怎么听着,这箫音中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与愁呢?落雪想到这看了看还是一脸沉醉的白小纤,心道:可能还是自己不通音韵的原因吧。
吴名出神的向前迈了一步,幽幽道:“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他吹的这首曲子应该是《陨》。”
白小纤问:“怎么了?”
“没什么。”吴名答完,却在心中隐隐的想着,他为什么要吹这么哀伤的曲子。
再看若大的客栈正院,一个人影也没有:“人呢?都上哪去了?”
“都去撒求虫粉了。”吴名轻声道。
“是啊,能飞的飞,不能飞的走,全忙着在清远镇上遍撒此粉呢。”白小纤扭头看着身后的落雪,埋怨道:“要不是因为你,我也是要去的。”
落雪抬头,这才看到,天空中不断有金色碎屑从半空之中飘落,不少的修仙人正穿插往来于整个清远镇的上空,而清远镇现时,如死城一般,没有一点声息,想来都是听了含霜的箫音而沉沉睡去了吧,可又为什么要让他们全都睡过去呀?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有人回来,这期间,落雪发现同在后院的妖族一众,也全走了出来向天空中观望,其中包括她认识的那个长老,妖界少主和吻姬。落雪小声问向吴名:“那些妖族人,为什么不帮忙啊?”
“你傻啊,这又不是他们妖界出事,他们怎么可能会出手相救,在旁看热闹还来不及呢?”白小纤又是一顿抢白。
落雪再回头看向妖族人,果然,都只是在那里冷冷旁观,无一丝上前帮忙的意思。
刚想转回头,忽见妖族人中,有不少单膝跪倒,用手硬撑着地面,半躬着身子,仿似被什么压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回头再看,天空中,刚才还飞来往复的那些修仙人,也有为数不少的,纷纷从半空中突然坠落,勉强还能飞的,也是架着自己的法器,摇摇晃晃忽前忽后的向客栈这边,吃力飞来。
见状,蜀山剩余的十五名弟子,全数御剑飞出,将跌落镇中和半空中还能撑着的,全都搀了回来,被扶回的人,刚落到地面就是或坐或倒的歪歪斜斜,已没有几个能站直身子了。
落雪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吴名与白小纤却是面色铁青,看样也是强撑着还能站在这里。
“好大的威压啊!”
神色自若的妖族少主樱肃,昂首站在族人的最前面,背对着他们,沉色厉声道:“都给我站起来。”
“是。”众人答着。
被强大威压,压制的如负千斤巨石的妖族人众,硬顶着浑身肌肉颤抖,脸孔麻木,身上不断传来“嘎吱、嘎吱”骨头要断裂的声响,可在樱肃的王者威严面前,还是硬挺着往起站立。
见此,樱肃一旁的无水长老,栖身上前躬身一礼:“少主,你也知这威压源自何处,要是让他们强行站起,恐要骨断筋折的。”
樱肃面沉似水,冷冷的道:“就是死,也要给我站着死在这里。”
听到这话,他身后人全是一阵心悸,不敢再看樱肃一眼,不寒而栗的瑟瑟发抖。那些个还没站起的,更是硬挺着死命的往起站。
无水长老摇头叹息,在樱肃面前也不敢多劝,低头手结法印,两指直立向地面一画,“啪、啪、啪”几声响,地上尘土被激的溅起数尺,等土落灰散,一圈明黄色的光圈一闪,便渐渐熄灭在地表。随着地上光环的画出,那些个被威压打的直不起身的,顿觉身上轻松,已然站直了。
樱肃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夜空中的遥遥处,那里,含霜正悬浮在万丈高空之中,箫鸣《陨》曲升。
含霜见脚下清远镇的最后一盏灯光也熄,再不闻一声鸡鸣犬吠,再不见一点人影闪动。便停了箫曲,收了箫管。从衣袖内拿出一面很普通的镜子来,扬手衣袍甩抛间,小巧圆镜飞入苍穹。
镜子在不停的翻转中越变越大,随着镜面的变宽变大,明镜中折射出的白光也越发的闪亮。
还在客栈正院搀扶着修仙门人的蜀山弟子大叫:“霜师兄已开始布阵了,大家动作要快。”
所有的蜀山弟子全数行动,维持着秩序,将躺在地上的已不会动的修仙门人,快速的抬进客栈之内。
落雪、吴名与白小纤也跟着进到客栈里。没用一盏烛火的客栈一楼大厅内,是黑压压的全是人影,伴着人们的大声喧哗,乱哄哄的一片。还可以行动自如的修仙门人,纷纷将一楼的窗户全部打开,都挤到窗前不停的向深红色的夜空中张望。
落雪等人哪里能挤得过他们,便向楼上跑去,可楼上也是如此,各种能看到外面的窗户前全挤满了人,满走廊里都是踢踢踏踏,四处奔跑的慌乱脚步声,人们也不分东南西北了,有缝就钻,各个瞪圆了眼睛,想看这千载难逢的蜀山降妖大阵。
窗外血红色的阴影亮光,打在众人因精神高度紧张,兴奋的比这光还红的脸上。七扭八歪,人叠人的窗前,全是目光炯炯、奋不顾身的身影。
吴名眼一亮:“去落雪的房间,那里偏应该没有人会去。”听此,落雪与白小纤也是一喜,便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等落雪进了房间,打开窗户,抬头看天时,正好一面大的恐怖的明亮镜面,如扇面般快速漫过头顶的万丈高空,遮天蔽日的将头顶的整个苍穹,挡的是严严实实。
天空变成了一面晶莹透明的镜子,将镜下的事物照的是清晰明了。
落雪看着倒悬着,挂在高空中的清远镇的树木,房屋,连更远方的雄伟山脉,蜿蜒曲折的河流,全映进了这面有如天穹般大的镜面里,激动的是热血沸腾,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奇景。
客栈里的所有人,更是纷纷手指天空,大叫大嚷的什么都有,人声鼎沸。
落雪拼命想从镜面天空中,找到自己影子,可在那万里之遥处,整个清远如蚂蚁窝般大小,连这镇里最大的客栈、酒楼都找不到,又怎么可能会寻到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这如神般的术法是含霜施展出的,心中就是一颤,原来他竟是这般非凡之人,难怪二姐会那么痴迷于他,面色就不觉得红了又红。
含霜悬于倒扣着的镜子背面,高空中的凛冽之风,将发丝衣袍吹的背向身后,抬头遥望向镜子的边缘,心中默道,这个距离应该足够了。闭上双眼,掐指立于胸前,指尖渐渐凝聚出一团明亮的辉光,冽冽冷风,翻飞衣袍中,他飘逸的身影,静默的俊容,胸前那一簇光团,将他打的如同飘飞仙人。
“霍”的猛睁双眼,凝于光团的手指向下一点,一条光柱直达镜背,顿时镜面光辉乍现,一个巨大的光环于高空中的镜子中心,向镜子的边缘扩散,辉光射出万道光柱,亮如阳光,光芒所到之处,刺眼眩目,将以清远镇为中心,万圆百里内照的如同白昼。
客栈中的人,眼看着那通天巨大的光柱从远处滚滚而来,亮的刺眼,却不知躲避,只会呆呆的望着光柱袭向自己,终于淹没悦来,等打到跟前,众人才因眼睛被光晃的生痛,而抱头遮挡。
在一楼的十五名蜀山弟子,跟着须臾冲出门外,将客栈楼门紧闭,须臾又在门上下了符咒,让门从外关死,宁是修仙门人也不能出的半步。心中默默祷告,施法时,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光芒在到达镜子的边缘后“咻”的熄灭,天地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弄得众人都觉刚才如历梦境,只有望向那仍悬在高空中,明亮如水的镜面,才知并非是梦。
含霜见镜子的“虚影”已结成,张开双臂,低头一直看着脚下的镜子,倒退着徐徐向更高的苍穹中升去。
越过身边的层层云霭,等升了足有千丈后,脚下的镜子已小的能有晒场般大。含霜抬头,天之尽头,那高速旋转翻滚着的乌云后,巨大的空洞已逐渐变成真空,正不停的抽吸着厚密的云层,并正飞快的越扩越大。
含霜回头看向自己抛出的镜子,口中轻轻呼出一口气后,猛然间,极速向那镜子飞去,身上渐拢上了一圈光晕,随着光晕变的庞大,含霜如一颗流星身般砸向那面镜子的边缘。
“轰隆隆”电闪雷鸣,响彻云霄的巨大声音后,镜子扫着庞大的折射光,从百里外越过清远,划过山川河流,在万丈高空中,被含霜推的缓缓翻转了过来。
同时,地面上的清远镇上,还清醒着的悦来客栈中,惊呼尖叫声一片,刺激摧残着人们的耳鼓,可也已无一人在意了。
在客栈最高层,三楼落雪的房间中,窗前站立的三个姑娘身影,各个紧紧抓着木质窗框,大吼大叫着,惊呆的看着眼前。
整栋悦来客栈的大楼,正直直的砸向地面。
落雪从三楼的高度,如跳楼般的垂直下落,太快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让人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砸向坚硬的地表,嘴里不由自主的惊恐大叫,脸被高速的风吹的不停抖动着,就在脑袋马上撞到石土上时,她本能的闭了眼睛。
可却觉得,软绵绵的如陷进了一堆棉花里,这地底也并不是很硬啊,等睁开眼睛,就发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伸手去抓,可能是太过用力,就听到白小纤大喊:“你轻点儿。”再睁眼细看,随着慢慢适应了这地下的光线,看到白小纤与吴名还在自己身边,这才放下心来。
仔细一看,发现她们两的头发怎么全都倒立着,直直的立在头顶上,再细看,不光是头发,衣服也全是倒挂着。回头看向屋中,天啊,所有的家具全是倒挂在天棚之上,大头朝下的摆放在原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可更奇怪的是,桌子上的茶具不掉,水盆中的水,也如常的倒悬在盆中荡漾,连一滴也没有落下。
落雪是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都快不够使了,不知不觉得竟走到了屋子的正中,高仰着头望着悬在头顶上的茶杯,虽知它不会掉落,可还是不自觉得想要躲闪。
此时,刚才被镜子照到的所有事物,全部天地颠倒的,深埋隐匿进了地下。含霜所使用的阵法为“镜虚”,是用镜子先将事物的影子照进镜中,而后再将真实的事物藏进地底,将虚假的影子傀儡,留于地表之上,送给敌人,用以蒙骗过关。
“落雪,快过来。”
在地下不太明亮的光线中,落雪听到了吴名急切的喊声,这才发现自己已不在窗边,慌忙向回来的位置走去,可这一明白,却不要紧,只是她天生是个路痴,东南西北从分不清,如今是上下颠倒,原来的标志性参照物,全跑到了天上。这一下,脑中是清明了,可却是晕的可以,一阵恶心呕吐之感袭来,竟坐在了地上,腹内是翻江倒海的直想吐。
可这时,那边吴名与白小纤的喊叫声一起传来,声音是越发的急切,她只好,双手着地,手脚并用的向认为对的方向爬去。
可顺着“天棚”爬着爬着拐了一个弯,正觉得不对,回到窗前应该不用拐弯的呀,她这正合计着呢,那边白小纤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落雪,你往哪爬呢,我们在这。”
落雪这又急急的退了回来,才隐约的发现,自己爬出了房门,竟爬到了走廊上。心中一慌,本来是要站起来,用走的,可这一起立又是一阵晕眩,也不知身旁为何物的就一把扶了上去,传来一下钻心的痛,忙收回手,一条鲜红的血印已现于掌心之中,一股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就在血滴,滴到“天棚”时,“砰”的一声,四野大亮,周遭的一切尽收眼底。
于此同时,“咔嚓”一声,含霜看到被翻转过来的镜子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心中暗叫一声:糟了。忙低头望向脚下的清远,接着几声“咔嚓、咔嚓”头顶的镜子已又多出了数段裂痕,含霜也不再望向镜子,转过头,极速下降到地面。
那万丈高的镜子也同时碎裂成千百段,飘散着片片明亮的尖角镜片向地面落下,含霜扬手一挥,天空中的所有碎片消失不见,他回身一跃,直遁入地底,隐没了身影。身后“啪”的一声,一面小巧而普通的圆镜,跌在地面,碎裂成渣。
落雪这一下,是看的清清楚楚,原来自己爬到了偏僻小屋的最后面,一处堆放客栈杂物的房间,此时,所有的扫帚,废弃的工具、桌椅等全悬在头顶,看着就有落下要将自己埋了的危险,再看手边,原来是一个高挂在墙上的用来透炉子的勾子,自己就是摸到了它的锋利勾尖,给割伤了。
落雪也顾不上包扎,见伤口不算太大,就回身向自己的房间中走,那里吴名和白小纤还在叫自己呢。
因为明亮,也不似刚才般晕的厉害,等出了杂物屋,来到走廊,她一抬头才发现,此时,也不知为何,刚刚还黑黑的走廊“地面”现在的“天棚”竟变成了透明的了。在透明的“地面”后,一个跟原先客栈一模一样的房间出现在地表上,屋中摆设陈列也是一模一样,自己所在的地方就象是镜子中对称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的客栈之下。
心中大奇,可脚下没停。
回到自己屋中,看到吴名与白小纤正倒挂着站在窗前,身上除了嘴还能言,头与眼睛还能动外,其他竟都不听使唤,如石雕的立在那里。
落雪连忙过去,用手拽了拽这个又扯了扯那个,两个都是纹丝不动,定在那里,她叹气抬头,才发现透明的“地面”上,又多了一个白小纤与吴名,一样的站在窗前,只不过一看就无生气,象两个假人。
白小纤与吴名也不知为何,突然昏暗的视线,一下大亮,等什么都看清了,心中多少也明白了几分,虽然是倒挂着,可视线中的家具事物在眼中却是如常,身体也不觉有什么不适,便也不再象刚才那么心慌了,只是还不能动多少有些郁闷,看着落雪来拽扯自己也是无用,吴名便对落雪道:“想这是蜀山布的阵法,应没什么大碍,等法术解除了,我们也就能自如了,只是不知这次蜀山对付的是什么妖魔,竟会如此大动干戈,我们动不了,落雪你出去探探,发生了什么,回来告诉我。”
落雪看她们无事,又觉身处这天地颠倒的房间之中,实在是眩晕的很,正想快点离开,寻个正常点的地方,便马上答应,歪歪斜斜的向客栈外走。
她却不知,自己手上的血留在了吴名和白小纤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