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纤纤释然地笑了起来。
幕流景挑眉轻叹一声:“谁让我心软呢。”他走上前来,躬身朝纤纤施礼道,“西楚凤朔王幕流景拜见皇妃娘娘。”
“兰汀不是外人,”纤纤无奈地看着幕流景,笑道,“大哥又何必如此多礼。”
幕流景意味深长地喟叹道:“礼是施给别人看的。你如今是北虞的皇妃,纵然我是你的大哥,在别人看来我的身份却依旧是西楚的凤朔王。”他莞尔一笑,狭长的眼眸里闪动着涟涟的光泽,“纤纤,事到如今,你还依旧像当初那样,认定这处处小心的后、宫是你应有的归宿么?”
纤纤一怔,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定幕流景:“大哥,这里有我爱的男子。既然他为一国之君,我理所应当要忍受这些的,不是么?”
幕流景的目光不易察觉地一暗,他会意地轻笑一声:“看样子,是我多言了。”
空气就在这时阴寒了起来,幕流景的眸光依旧深邃莫辨,纤纤却轻易地捕捉到了他笑容背后近于惨淡枯寂的悲伤。
“纤纤,你知道么,我感觉自己像个在唱独角戏的丑角。而你和倾,依旧是比翼翩翩的才子佳人。”幕流景单薄的红唇微抿,妖魅依旧,却让人觉得哀伤。
“我来北虞,只是因为你的一封书信,你说你过得不开心,不喜欢这种处处提防他人陷害的生活。你说你要的青山绿水花鸟作伴的悠然,我信。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抛却了一身的尘世,你却只是在后退闪躲。纤纤,既然倾不能袖手他的天下,既然他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你为什么还不肯跟我走?”
幕流景的眼眸里有无尽的哀恻,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半遮着暗涌不息的情愫,仿佛是从遥远的雪山深处走来的男子,满袍雪粉一身寒凉,不真实,却美得让人心碎。
纤纤哑然,她怔怔地听着幕流景讲完这一席话,在刹那的失神里,她听见了心底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响起。幕流景说了她一直以来刻意忘怀的东西,只是,她已然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大哥,我没有给你写信。”纤纤重新抬起头来,眼底一片辨不清明的清凉。
幕流景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狭长的眸子里有一瞬不能自已的惊诧。
不得不说,惊才风逸幕流景,最失态便也是如此了。
他的嘴角簇然绽放出一个与眸光截然相悖的笑容,显得短促而破裂。幕流景敛了敛眉,恢复如常的淡定目光让人捉摸不定:“如此,原来是场闹剧。”
触到纤纤略略紧张的目光,幕流景露出一个安慰而坦然的笑。他声音徐缓,却让纤纤觉得安心:“看来,有人故意想让我纠缠在你和倾之间……不过,她的确做到了。”
日暮苍山远,北虞的春天来得尤为缓慢,好似一个迟暮的老人,慢腾腾却反复无常。昨日一场寒凉的骤雨从厚重的云彩深处滚滚而落,将凤凰楼院落里新开的花枝摧残地不成样子。花瓣萎靡在泥土里,枝头或绿叶簇绕起来的花朵零零散散地挂着几片花瓣,迎着雨后的日光依旧明目张胆地招摇。
纤纤深呼吸了一口泛着微凉的空气,枝叶浓翠欲滴,明媚到欢畅。纤纤裹了裹衣衫,感觉到这雨后清晨的气息迎面扑来,寒凉而沉重。
北虞与阑迟国交战,倾夜乘接连两日都没有回凤凰楼了。纤纤明白倾夜乘的难处,家国天下都抗在他一人的肩上,将士百姓的性命都由他独自掌控。君临天下,除了压倒一切的霸气,更需要的是一种担当和责任。
“小姐小姐,不好了!”正在纤纤想得出神的时候,兰汀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一见到纤纤,就急促地说道,“北虞与阑迟国交战,大将军钟离延天大败,现在只能退守着虢西城池,与阑迟国大军对峙。”
纤纤心里一惊,不由得颦起了眉。
阑迟国的地域并不算广阔,经济和军队在周围诸多强国中一直都属于默默无闻之辈。此番放肆侵扰北虞疆土,竟能直逼着北虞大将军钟离延天退守到虢西城池。这其中的政治策略和阴谋,大概,任谁都能猜到几分。
三国联盟会近在眉睫,北虞现与歧越的关系紧张,傲西羽面子功夫做的天衣无缝,暗地里给予阑迟国的军事援助没人猜测得出究竟有多少。
北虞的能臣良将大多都已任命在此次的援军里,但仍旧没有全胜的把握。
“主上没有加派援军么?”纤纤敛声问道。
“听小瞳说,这次的援军的军师是轻云舒,左将军是炎痕,右将军是魅影。”兰汀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脸色凝重。
纤纤黛眉狠狠一挑。
炎痕和魅影是倾夜乘的皇宫卫队的首领,如果他们一走,皇宫的安全就不得不令人担忧了。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傲西羽现在就是想要斩掉倾夜乘的左膀右臂,以待施以更大的阴谋。
纤纤望了兰汀一眼,站起身来问道:“主上现在在何处?”
长德殿。
“纤纤?你怎么来了?”纤纤是极少出霓裳宫落半步的,所以刚刚与一干大臣议完事的倾夜乘看到在殿门外等候的纤纤,冷不丁地有些吃惊。
“主上,钟离将军的事我已听说,但是炎痕和魅影绝对不能同时离开皇宫的。他们是皇城安全的守护者……”
“纤纤!”倾夜乘最是知晓纤纤的心思,在她还未说出口之前,心底便涌起了难言的警觉,“三国联盟大会在即,我是不能离开的。炎痕和魅影便是代我前去,皇城的安全我会另作安排的,你勿用担心。”
“倾,你不是说我是北虞的皇后么?”纤纤直视着倾夜乘片刻的迟疑,薄凉的眸光里带着少有的毅然决然,“一来,我去可以鼓舞士气。二来,跟随你们那么长时间,我对军事也略知一二。留下炎痕或者魅影一人,便会助你一臂之力。”
“不可!”倾夜乘想也不想,便打断了纤纤的话。十指相握间,他轻声说道:“纤纤,这些事情我会妥善处理好的。你现如今怀着澈儿,要当心身子才是。”
“倾,你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纤纤直视着倾夜乘略显憔悴的眼眸,坚定地说道,“我现在的身孕不过两个月,如果不是太医神圣工巧,我根本不会察觉到。而且,倾,我答应你,我定会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