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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琼华夫人

琼华夫人,十四岁进宫,同年被封为夫人,亦在同年被废,她进宫时的名讳为安淑华,皇帝本欲以淑华为封号,但与淑德皇后重字,便更名琼华,并以此册封。琼华夫人在宫中露脸的时日不出一年,见过她的人并不多,听到的更多是关于她的传闻。

比如,琼华夫人既不能书,又不能舞。琴,抚音如锯,刺耳难闻;棋,执子必输,扫人雅兴;诗,字不成句,篇不成韵;画,持笔艰难,如同泼墨。博得帝王欢心的本事了了无几,涂有一张美人皮,皇帝半年就乏了。

对于她的身份背景,更是众说纷纭,青、楼出身,画舫女子,冒充世家后羿,曾与皇帝一夜承欢。市井庶女,有妇之夫,弑夫入宫,冒充秀女,打点宫中上下才飞上枝头,一夜成凤。罪臣之女,凭借姿色,魅惑宫中权臣,借着入宫的机会爬上了龙床……

总之,说辞海了去,贬讽多于褒赞。

说也奇怪,后宫每位佳丽的身家背景都清楚明了,怎么到了琼华夫人这,却被如此的演绎,真真假假,有多少真,多少假,谁又能说的清楚。

咋一听起来,这样的人儿,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惜和遗憾的。

但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但凡见过她的人,对她那倾世容颜无不惊叹——不将朱粉施,自有天然态。

也难怪,一个不愿打扮的女子,即便再美,怎能从后宫三千花花草草中,博得头筹呢?更何况她上面有,淑德皇后,莘夫人和晏夫人,下面还有,贵人,美人和良人,大都年岁小,样貌也各个娇俏。

宫婢急的瞧热闹,不为别的,就想瞧瞧这位传说中,不沾一粒粉,不抹半指红的天然美人,若要她死了,今后想瞧也瞧不见了。

各宫各房各局的宫婢太监好奇心强的,胆子大的都纷纷聚来,这行刑的地点,选的也颇为匪夷所思——皇家马场!

马场位于深宫南侧,离浣衣局不远,都处偏僻之地,围墙足足有二人高,墙体厚实,好在每隔十步有一六棱型的赤木镂雕窗格,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初雪不愿同人抢位子,为了安全起见,便和锦夕在最远的窗格前把头看望。

湛蓝的天空浮云飘飘,三两只大雁在云间振翅而过。清风吹拂,地上扬起一层黄色的浮沙,苍窘广袤,一望无边,好似到了宫外。

初雪放眼一望,偌大的马场,内心不禁惊叹,关在浣衣局这只雀笼里,许久没见过如此广阔的天地了。

本想瞧瞧琼华夫人那张绝媚的脸,可这距离,想必一会定是啥也瞧不见,锦夕埋怨道:“这能瞧见什么?”

初雪环视了一周,换个角度向左手边的东面望去,方才见到星星驳驳的人影。

距离如此之远,连谁是谁都很难分辨,更别说观赏琼华夫人的颜了,更何况瞧热闹始终悬着一颗不安的心,初雪由衷的提议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回去吧。”说完转身却不见了锦夕的身影,左右张望了番,锦夕呢?

“初雪——初雪——”

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闻声望去,初雪愕然,锦夕什么时候到了最前面的窗格,由于过于靠前,没人敢靠近,锦夕却无所畏惧的站在前面,对初雪挥手,示意她快点过来。

初雪一万个不愿,但硬着头皮过去了。

初雪探头怯怯的瞧了一眼,方才舒了口气,即便前了些,距离依然远,只知道有人在,那些人的音容相貌着实看不清楚,大致能分辨出谁是谁,总之,位置还算安全,应该不易被发现。

瞧着眼下:

两人环抱的青龙石柱支在避风阁前,皇帝林澍高坐在石阶上,右侧是淑德皇后。

淑德皇后司马静兰,二十又四,温雅贤淑,宽容厚德,是先后的表侄女。司马世家四代为将,自开国以来辅佐三代君主,安内乱平边疆。先后生前为巩固自身地位,与司马家联系密切,更是将司马静兰往天上宠,亲点的儿媳,并亲自册封为后。

因宁国国规,武将只得听命带兵打仗,不得干预朝政。司马家前三代只任武将未及文臣,到了淑德皇后的亲弟弟司马寒这代,野心加重,在先后仙游前,请命自荐同时胜任文臣武将两职,既是少将,又是少傅,一手握宁国兵权,一手辅佐朝政。

淑德皇后处于如此优越的地位,无心美人争慕,也足以安享一生。

她身着橙黄色亮绸,目不斜视,端做在旁侧,另一侧与她对应的是晏夫人,身着淡蓝色纱缎,垂眸看着面前的石板地。

晏夫人黎笙,二十又二,品性温良,待人谦和,祁国的长公主,两国邦交的牺牲品。封号晏,上日下安,寓意祁宁两国日日安康。礼、乐、射、御、书、数,精通六艺,但她最为擅长的是博弈,五岁便可执子胜百人,皇帝爱好下棋,茶余饭后,一闲来无事便同她来一局,这一开局通常便是两三个时辰。

淑德皇后在,晏夫人在,那最为宠幸的莘夫人呢?

细瞧,皇帝那金黄色的绸缎前有一大片红,透过那片红,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美人肌肤,莘夫人裹着红色的轻纱,香艳绝美,缠在皇帝林澍怀中。

说起莘夫人顾芷蓉,不足二十岁,那可是个真正妖媚儿的人,相貌绝美,擅长调香,是前太傅顾敬远的独女,顾敬远五年前中了风,瘫痪在床五年,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只得辞官养病,父亲在朝中失势,顾芷蓉并没有自甘堕落,变着法子迷住皇帝的心,五年来从未失宠。

除了服饰的颜色,初雪再也看不清其他,虽说看不见皇帝的神情,软玉在怀,想必定是享受的很。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不顾天子的仪容,搂着美人眼睁睁的赐死自己的夫人,看到这,初雪右眼一滴滚烫的泪,沿着莹润的脸颊滑落,夹着怨恨与不甘

她的思绪飘到十年前的那个严冬,当今皇帝林澍挥笔在黄缎子上写下“斩慕容家。”仅这四个字,改写了初雪一生的命运。

初雪本名慕容红罂,是宁国大将慕容赋的小女。罂粟绚烂华美,艳而不妖,她出生那年开的格外烈红,顾取名红罂。她上面有个长自己四岁的兄长慕容青檀。大哥青檀,自出生便身带檀香,慕容赋希望他青出于蓝,故取名青檀,红罂的红字,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与青字对应。

然而,司马家的势力日益雄厚,同朝为将,慕容赋倍感压抑,再加上自身年事已高,国已定家已安,便安心辞官回乡,本是颐享天年之际,却被灭了满门。

慕容赋还有个妹妹慕容贻,早年因与人私奔,被除了祖籍,后随夫姓更名周宛萍,好景不长,夫君不幸患病逝世,二人并无子嗣,无依无靠也没脸再回慕容家,便进宫谋生,在这浣衣局里终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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