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刚进来的人清咳了两声,不由自主的四下望了望,才轻声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只管把人交给我就行了。”
掌命鬼使似乎与他非常熟稔,立即干笑了两声:“杜千,你跟我还瞒什么?我跟你一起,都跟了鬼王几百年了,你还怕我把鬼王他老人家卖了?”
那杜千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就多句嘴,你可不能随便传出去。”
“你就放心吧。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心里有数呢。”掌命鬼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凌听了他们的话,心中更是诧异,这冥界之中,看上去也存在某些派系之争,不然在主命鬼王掌控的枉死城中,为何还要担心自己的事情被别人知道?
这时只听杜千将声音压得更低,小心地说道:“上次枉死殿前耳目太多,程凌身上鬼气异常的事情已经被人传出去了,现在好几殿的阎君都开始对他有兴趣。鬼王的意思,程凌身上必有古怪,与其被人得去,不如先行下手。”
掌命鬼使听了,不由得惊疑地“哦”了一声:“这冤魂身上的鬼气真有那么多么?连其他殿的阎君都想要他?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杜千哧了一声道:“得了吧,就凭你那点修为还想看出什么?练了几千年还是个中品地鬼。”
“哟,看不起我?你不还是一样?”
“那怎么一样?你修了几千年,我才修了几百年。”
两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笑骂,这边巨石之下的程凌已经听得呆住了。
当时在枉死殿前,他就很奇怪,为什么主命鬼王会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现在看来,并不是没有发现,只是埋在肚子里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我指望能用轮回之力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开,看起来实在太可笑了。那可是主命鬼王,鬼王之中的强者,修为何等了得!我体内这点东西又怎能瞒过他?就算开始没有发现,在把我的神识逼入萧天麟的灵府世界之后,也不可能再忽视了。”
想到了这一点,程凌只觉得一阵寒意袭上心头。那种强烈的不安,甚至将身体上的巨大痛苦都暂时盖了过去。
既然主命鬼王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却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这说明他是真正的想要对自己有所图谋。按照杜千的说法,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当时在场的耳目太多。
所谓耳目,想来不会是自己这些新死的鬼魂,只可能是那些拘魂使者。据他所知,这些鬼吏隶属于黑白无常,不在鬼王的管辖之下。相互之间想必是有所猜忌。
所以,主命鬼王正是为了不让这些人知道他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才故意假装发怒,将自己打入鬼狱行刑。
这样做的好处,自然是将自己纳入他的控制之下,以防在枉死城中被人觊觎。
此时听两人的口气,主命鬼王对自己感兴趣,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幽冥鬼气多得异常,他难道是想拿自己当做练功的材料?
而如今刚刚才过了一天,这鬼王又急着将自己提走,还说其他几殿的阎君也已经开始对自己产生兴趣,想要赶紧下手。看上去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危急的时刻。
一想到此处,程凌顿时心急如焚,一旦被押到了主命鬼王的面前,自己将会凶多吉少。轻则被夺走灵府世界,重则说不定会像那帮助自己修炼的无名鬼魂一样,被这鬼王吸入体内进行炼化。那可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了。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往火坑里跳!”
只一刹那之后,一个强烈的念头便冲入了他的脑海:“逃!我必须逃走!”
一个身入冥界的新死鬼魂,想要从冥府鬼吏的掌控下逃脱,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想法?若在一天之前,他根本就不可能生出这样的念头,修炼了多年的人界玄功在这里失效,他再不甘心,也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现在不同了,虽然他的冥界功法只不过才修习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进境之神速,让他的自信心空前高涨,只要不碰到鬼帅一级的强大鬼吏,像眼前这种中品地鬼级别的,他完全有可能战而胜之。至于逃离之后再怎么办,却不是他眼下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于是,他连忙稍稍活动了一下被压了接近一天,已经有些僵硬了的鬼身。然后默默地运转起那冥功心法,将刚刚从灵府世界里得来的幽冥鬼泣输送到全身各处。一方面可以抵御此刻所遭受的酷刑,一方面也为等一下的逃亡做准备。
既然杜千是奉主命鬼王的吩咐来提人,等一下自然会将自己放开,只要自己身上这块万钧巨石一离身,他就可以暴起逃亡。当然,如果押解不严的话,等离开鬼狱之后再动手就更理想了。
说话间,那掌刑鬼使便将手下的鬼卒召唤了进来。简单吩咐一番之后,几名鬼卒便忙活开来,起链子的起链子,抬石头的抬石头。
几声吆喝之后,那块万钧巨石,便再度被吊上了刑房的屋顶。程凌的胸背也瞬间一阵轻松。
当他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假装昏迷的时候,却听掌刑鬼使嘿嘿一笑道:“小子,别装了,再装也没用了,很快,你就要变成我家鬼王炼鬼皿里的冤魂了。”
程凌闻言心中大怒!显然这主命鬼王在十殿阎君审判之前,就私自收炼鬼魂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难道地府的规矩如此形同虚设,就任凭这些阴帅胡作非为?
见他身形震动,掌刑鬼使和那杜千都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概在他们眼中,像程凌这样的新鬼,就和一头畜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折磨和取笑的对象。
程凌强忍住心头的怒火:“趁着我还没动手,赶紧笑吧,等一会儿,就有你们哭的时候了。”
“起来,跟我走!”杜千的声音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后,而随即程凌只觉背后一痛,似乎是被他重重地踢了一脚。
程凌顿时眉头微皱,猛然转回头来。只见昏黄的刑房灯火之下,一个全身白袍,面色如纸的瘦小鬼吏,正一脸傲慢地站在他的身后。
“你就是杜千?”程凌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