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黑山神熊说得如此直截了当，程凌却是哈哈一笑。
“黑兄，你是不是觉得，每个人都要像你一样，凡事都是这么明火执仗呢？”
黑山神熊当时就撇了撇嘴道：“明不明火有分别么？冥界之中最讲现实，有小鬼才有幽冥鬼气，你不抢拿什么修炼？你不修炼就只有等着别人踩到你的头上。别的不说，你要是修为掉下来了，我老熊可不一定还会听你的。所以，我就不信你肯放过这块嘴上的肉。”
程凌默默点了点头，黑山神熊的说法，可以说是几乎每一个有实力，又有欲望的鬼魂都必须遵从的法则。
不过，如果自己也仅仅这么做，大概就会像亿万年来，所有这样的鬼村之主一样，抢到一块地方，干掉自己的前任，然后独自守着那一点点小鬼，浑浑噩噩的混下去，直到被另一个有实力的鬼魂取而代之，或者被十殿的鬼吏大军剪除。
而程凌的目标自不在于此，他有自己的想法。
“夜姑娘，你的伤怎么样了？”
程凌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那朵火红的玫瑰走了过去。
远远的，夜姑娘望着渐渐走近的程凌，脸上的神情却是有些复杂，直到他走近身前，这个仿佛新嫁娘的女鬼，才淡淡叹了口气道：“我的伤自然有事，总要将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行。不过你问我这个做什么？是不是也想让我学那头熊一样趴伏在你的脚下？才故意说点好听的，好安抚我？”
程凌闻言嘴角微微一动，这朵火玫瑰，果然全身是刺，她固然不甘心被黑山神熊抢了地盘，看起来对自己一样是戒心重重。并不因为自己救了她一次而另眼相看。
于是他想了想之后道：“看样子夜姑娘也是个痛快人。好吧，如果我不把我的打算说出来，不但后面那个大个子总是牵挂着，你也不会放心。”
说着，他回头望了望那峡谷中尚且幸存的重重房舍，然后继续道：“我想问问夜姑娘，你这里一共有多少野鬼？”
夜姑娘不知他为何问到此事，不过还是皱着眉回道：“如果算上一些鸟兽妖族的鬼魂，总有五千个吧，你问这做什么？是在清点自己的战利品么？”
程凌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接着问道：“从这些鬼魂身上，每天能摄取到多少幽冥鬼气，够什么样等级修炼的？”
这时候，夜姑娘还没有开口，他身后的黑山神熊却大声叫了起来：“那要看怎么抽了，如果按着十八层大地狱的折磨法子，五千个小鬼抽上来的鬼气，估计能够一个上品冥将的修炼，再高就不行了。不过咱们这儿可不能照着十殿那么玩，那样就没小鬼肯呆了。所以最多也就管一两个下品冥将用用的。”
程凌好奇道：“怎么这摄取鬼气，还要折磨鬼魂？”
“那当然。”这时候夜姑娘忽的娇笑道：“看起来，你还真是刚死不久的新魂，连这都不知道。冥界之中，所有的鬼气自然都是从小鬼们身上获取的，但不同的小鬼，身上的鬼气是不一样多的。你知道为什么十殿的那些阎君鬼王们，要把新死的鬼魂们审讯发配，送交不同的地狱去受苦么？”
程凌闻言一愣，他之前还真没有认真想过这一点。在人界之时，那些愚夫愚妇们口中相传的，是按罪问刑，根据在阳间犯的罪孽，来判刑入狱。
可是不论是他从自家的古卷中所看到的描述，还是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观察。这种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不相信，就连主命鬼王这样地位显赫的阴帅，都会为了自己的修炼，而擅自将冤魂收炼，其他的鬼吏们，会那么有空，去为了一个人在生前所犯的罪孽，而公平的对其采取刑罚？
“莫非，是跟幽冥鬼气有关？”他的双眼蓦然一亮。
“没错，你猜对了。”夜姑娘目光流转，盈盈地望着他：“其实很简单，一个鬼魂能够产生多少鬼气，跟他心中的怨气和戾气有关。一个人如果是生前受尽冤屈，自然怨气极重。而如果是做尽了坏事，戾气又会很重。而这两种鬼魂，就是产生鬼气最多的，自然最受十殿阎君们的欢喜。
所以，入了地府的鬼魂，会根据每个人身上的怨气和戾气，来判决不同的刑罚和刑期。刚才哪两种倒霉鬼，就只能忍受几万，几十万，甚至百万千万，乃至亿万年的残酷刑罚。为的，就是利用极度的痛苦，来激发他们体内的怨气和戾气，好产生更多幽冥鬼气。至于能快速转世还阳的，就是那些生前没脾气，又命好的人了。”
这一番话，夜姑娘说得是煞是轻巧，可是听在程凌耳中，却是句句心惊。他已经知道地府的鬼吏并非好人，可没想到，整个地府十殿，和十八层地狱，居然就是这样一个拿鬼魂来压榨鬼气的炼厂！
一瞬间，他又想到了冥河边，那一堆高高的鬼魂残骸，那不就是一堆被榨完了油而丢弃的豆渣么？这些人受尽了折磨，将最后一滴幽冥鬼气献出之后，就会喝下孟婆汤，忘记在地狱的这些经历，去人界一度轮回。而百年之后，当他们回到冥界，这凄惨的故事又会再度上演。
这是一个何等黑暗的世界？这时一个何等恐怖的地府？
蓦地，一个愤怒的声音瞬间从他自己的潜意识中升起：“踩翻它！只要有一线可能，我就要把这吃人的秩序颠覆！”
见他双目喷火，夜姑娘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忽然冷笑着说道：“好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要抽取更多的鬼气，就得折磨鬼魂了。那么然后呢？”
听她这么说，程凌的思绪才从远端收了回来。
他凝神注视着眼前的这朵带刺的火红玫瑰，颔首道：“我明白了，既然我们不可能像地府十殿那样折磨鬼魂。所以这里的鬼气，最多也就够你和黑山神熊两个人修炼的，对吧？”
夜姑娘听他话里有话，不觉惊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凌微微一笑：“这意思就是，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帮我，该你的鬼气，不会少你的。”见夜姑娘一脸茫然的样子，他继续说道：“我这人不会口是心非，没错，我选择出手救你，并不是因为我想做好人，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就头脑发热想英雄救美。而是因为我想获得这里的控制权。”
说这话的时候，他做了个用力向下抓取的动作。
“你也许会觉得，我跟黑山神熊没有什么分别，都是要抢你的地盘。如果从这个角度说，确实如此，因为我有实力，而我又需要一个地方落脚。这是冥界的规则，我相信你也能理解。不过我和黑兄有一个地方不同，一个很关键的地方不同。”程凌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朝着夜姑娘深深的看了一眼。
夜姑娘似乎是被他的话说愣住了，半天才应道：“什么不同？”
“就是我刚才说的，我不需要你这五千小鬼所能产出的鬼气。你只需要和黑兄分匀一下就行了。”
这一下，不但是夜姑娘，就连黑山神熊都忍不住叫了起来：“喂，你不是说笑吧？费了那么大劲抢下一个鬼村，你不要鬼气你干嘛来了？”
夜姑娘则道：“是啊，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程凌轻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而说到好处么，就是能够同时留住你们两个的心，好安心为我做事。因为不论是继续征服其他鬼村，还是抵挡十殿鬼吏的剿杀，我需要有人能在身后帮我。”
“啊！”黑山神熊听了这话，顿时大声呼喊起来：“好你个程凌，我果然没看错，你还想征服其他鬼村，你是想当我们冥界野鬼的总头目？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夜姑娘此时也不禁有些两眼放光，但是片刻之后，她还是有些疑虑的说道：“你话是说得好听，可是你说你不要我这里的幽冥鬼气，我实在不敢相信，你难道还有其他的来源？”
程凌在心中笑了。不错，他当然有其他的来源，就是在自己的灵府世界中。到现在为止，无名鬼魂仍然在源源不断地输入鬼气，而且数量依旧充足。
这正是他能够暂时放弃此地鬼气供应的底气所在。
如今主命鬼王依旧在四处缉拿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就有可能遭到鬼吏的攻击。相比较短时间内那一点点不疼不痒的鬼气供给，他更需要强力的助手。
而长期看来，他询问过两人之后，知道此地的五千小鬼根本不够自己进一步进阶的需要，完全就是杯水车薪，自己仍然需要寻找更多的来源。那么此地的气源，倒不如大方点放弃掉，用以安抚人心。
有时候，有所放弃，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这就是他与黑山神熊这种只顾眼前的人的最大区别。
“夜姑娘，如果我没有其他来源，你觉得我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一个枉死城新到的冤死鬼，达成如今这样的修为境界么？”程凌朝着她用力点了点头，然后道：“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我想，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了吧？愿意跟着我，还是不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