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这话才刚刚出口，余光之中，就立即感觉到远处有人的身体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程凌猛然转过头去，双眼放射出慑人的光芒，瞬间就从密密匝匝的鬼群之中，将那两对惊疑的眼睛分辨了出来。
没错，那正是程化龙和程冲父子，这两人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他们一定很清楚此刻程凌心中那喷薄欲出的仇恨。
看着他们眼神中所表现出来的恐惧与慌乱，程凌心中更是跃跃欲试，只等这场初次进入枉死城的仪式结束之后，他便要在第一时间，开始他无限的复仇。
死人是不能再死的，这对于程凌来说，实在是太理想了。那种可以使尽全身解数去对付自己的仇人，却不用担心把对方整死的美妙感觉，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了。
主命鬼王是何等样人？他虽然不知道程凌和程化龙父子的恩怨，不过一看见程凌望向程化龙父子的眼神，便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
对于这种生死仇人在枉死城中碰头的事情，他见过何止千万？双方忍耐不住，不顾鬼吏的约束，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早已经熟视无睹了，反正只要你敢出手闹事，他就下手惩罚便是。其他的，他也懒得管。
而他真正关心的，并不在于此。
“程凌？”主命鬼王点了点头：“你跟什么人有血海深仇，与本帅毫无关系。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凡是进我枉死城的新鬼，无不在我弥漫百里的冥域震魂大法面前肝胆俱丧，头都抬不起来。你不但可以抬头直视于我，居然还如此对答自如，竟似视我的神威于无物。这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刚刚还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程化龙父子身上的程凌，听了这话顿时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
他之所以能够如此，自然是因为萧天麟留给他的那枚气丸。这可是他能够安心在冥界忍受无限炼狱，所赖以凭借的唯一希望，是万万不能让冥界诸神知道的事情，而如今才刚刚进入枉死城，就遭到了主命鬼王的怀疑，这岂非大大的不妙？
而紧接着，他只见这位身高超过普通人将近一半的冥界大吏，居然迈步向前，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当他走到那密集的鬼群面前之时，那些人便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一般，被向强行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干什么？他这是要上来探查我的身体么？”
一时间，程凌只觉心头猛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搞清楚该怎样运转萧天麟留给自己的这枚气丸，所以就算有心想隐藏，都无可藏。而以对方可以将自身的鬼气弥散到百里范围内这样的强大实力，没有理由不能发现自己身上的这样东西，一旦被发现，他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随着主命鬼王排开鬼群，渐渐靠近了自己，周围的诸多鬼吏都将目光聚集在了自己身上，那一个个形容丑怪的脸上，显现出来的神情，也都是十分的疑惑。在他们冥府当差的经历之中，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只是第一遭而已。
不但是他们，那些之前还垂首不语，畏畏缩缩的一众新鬼们，似乎是因为主命鬼王将威压他们的冥域镇魂大法撤去，而恢复了一些生气，部分胆子大的，也纷纷转过头来，想看一看，这个可以抵御鬼王法力的鬼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特别是程化龙和程冲父子，在被程凌的凌厉眼神压制了半晌之后，此时看到他可能会遭到主命鬼王的惩罚，不禁有些欢欣鼓舞起来。
眼见主命鬼王已然走到了自己的身前，他那巨大的身躯带来的强烈压迫感，让程凌呼吸都感到有些不畅。
万分危急之时，程凌忽然心念一动，连忙昂起头来，凝视着对方的双眼，大声道：“主命鬼王，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惧怕你的威压么？”
既然已经被对方怀疑，他索性表现得更加狂放一些。
而对方似乎也果然被他态度迷惑到了，一双巨目不禁微微眯了一下，好奇的说道：“有意思，一个小小的冤魂，还真敢如此放肆，你到底有什么凭借？”
程凌一听对方果然上了他的道，便立即放声大笑道：“不错，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冤魂。不过，你不知道的是，我却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去惧怕的冤魂。我的凭借，就是没有凭借！”
“没有东西值得惧怕？”主命鬼王更加惊讶了。
而这时候，屠工却立即想起了程凌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于是连忙禀报道：“鬼帅，这小子曾经说过，他已经永世不入轮回，卑职修为低微，却不知是真是假。”
主命鬼王的双眼之中瞬间闪现出了一丝慑人的厉芒，在他附近的那些新入鬼魂，一见这道目光，都忍不住全身一震，有些胆子小的，甚至当时便扑倒在了地上。
这目光之中，自然是蕴涵了强大的冥功，程凌自己首当其冲，也大受震动，不过他此刻灵台之内，幽冥鬼气在自动的急速运转，虽然全身难受，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时，只见主命鬼王摇了摇头，怀疑地问道：“你说自己不入轮回？你知道什么叫不入轮回么？”
一听这话，程凌心中一愣，其实他也只是听萧天麟说过几句只言片语，并不了解详细的情形。被主命鬼王这么一问，还真问住了。
不过他此时的目的，就是将对方的注意力，向轮回之力上拉，以免他发现自己眉心之间的气丸。此时既然对方被勾起了谈兴，他自然乐得奉陪。就算不是很清楚，他也说得理直气壮一点。
于是依旧昂然道：“我自然知道，一个人要想转世轮回，必须有轮回之力，而我的轮回之力，已经作为击杀仇人的代价，送给了别人。所以，我现在是一个不在轮回之中的人，只能永堕地狱，无休无止。你说说看，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一句话说完，场中顿时隐现出一阵窃窃私语。
在场的诸多鬼吏，有些如屠工一般，见识有限，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也有一些人，对于这轮回之力并不陌生。一听说他将轮回之力交给了别人，都是大吃一惊。
而主命鬼王更是有些难以置信：“你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么？”程凌轻笑道：“若非已经无所畏惧，你见过一个鬼魂敢于如此对你这位掌管枉死城的鬼帅这么说话么？”
谁知道，他虽然说得自信满满，主命鬼王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听他一声冷哼：“想蒙我？不错，如果你果真永堕炼狱，可说是悲惨到了极点，已经不需要再畏惧什么了。不过，你显然根本就不懂什么是轮回之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这么个词，就出来跟我信口胡吹了！”
程凌闻言一震，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居然让对方的反应如此巨大。
但到了此时，他已然不可能再有任何示弱的表示，只有硬着头皮顶上去：“你说我骗你，何以见得？”
主命鬼王缓缓欺上前来，距离程凌只有一步的距离，他居高临下，俯身望着程凌：“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轮回之力乃是组成一个人的根本，是不可能交给任何人的。如果你真的交出去了，当时就没命了，还轮得到程化龙父子来谋害你么？”
听了这话，程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说漏了嘴，原来却是因为这个。萧天麟也曾经说过，只有自己死了之后，他才能够得到自己的轮回之力，看起来并没有说谎。
于是他淡然一笑道：“你说得没错，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死之前将自己的轮回之力交给别人的呢？我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为了报我自己的杀身之仇，如果死前就交出去，还报个什么仇？鬼帅你莫非是犯迷糊了？”
主命鬼王一下子被他说噎住了，一时间怒火上冲，眼中的戾气大炽，那强大的压力之下，即便是程凌眉心气丸中的幽冥鬼气，也无法抵挡了。毕竟，对方是下品冥王级别的强大鬼修。又岂是屠工那种小鬼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刹那间只觉全身如遭重锤，手脚虚弱无力之下，几乎就要被压倒在地。
可是片刻之后，一种从他骨子里带来的傲气，却在一瞬间充盈了他的全身，他猛然一咬牙关，竟然再度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双目一睁，愤然瞪着对方。
无所畏惧四个字，正明明白白的体现在他的眼神之中。
“啧啧啧啧。”主命鬼王也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是个硬气鬼，五千年以来，你算是第二个。”
没等程凌有机会去问那第一个人又是谁，便听对方继续说道：“一个人，生而具有三大力量，初生之力，长生之力和轮回之力。初生之力，便是滋养你从母体中诞生的力量。长生之力，决定了你能够活多久，人界之中，所修炼的长生之法，也正是在延续这长生之力。至于轮回之力，则是一个人能够在三界轮转的关键之所在。
这三种力量，牢牢困在一起，是组成一个人的基本元素，除了天界的神明，还从来没听说有人能够将其中之一从其他人身上剥离出来。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是碰上天界之人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