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间过得第一晚,采薇表示太冷了,第二天一早贺兰潇冰和贺兰苍绯去找她的时候,她还缩成一个团在被子里捂着呢。
而山间的早晨亦是非常寒冷,于是采薇小姑娘睡眼惺忪钻出个脑袋来,道:“我还要再睡会儿,冷死了。”
贺兰潇冰看到她又缩了回去,摇摇头道:“让她睡吧,这小丫头身体本来就不好了,着凉了又病了我拿什么还给无名去?”
于是采薇小姑娘就顺利地睡到了日上三竿……她起来的时候,温度回暖,已经不冷了,于是下床洗漱,热水是何氏端进来的,采薇小姑娘洗了脸绾头发的时候,特地把那支点翠的簪子拿了出来,可是何氏这回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采薇小姑娘一转眼珠子,随手把点翠簪子插回发间,又取出一件碧玺石串成的手串,五颜六色的,中间还串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翡翠蝴蝶,看起来翩翩飞舞,的确是好看极了,何氏的目光果然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喜欢么,送给你了。”采薇笑盈盈看着她,把碧玺手串递给她,“姐姐拿去玩儿。”
然而何氏却好似受了惊似的,连忙摆手:“这么精致的东西,我不能收。”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采薇眨了眨眼睛,把手串塞到她手里,“姐姐身上荆钗布裙,固然是天然风流,只是偶尔也可以装饰一二。”
“不行的。”何氏却依然很是为难。
采薇心中疑惑,忽然又看到何氏腰侧缀着的大红梅花攒心络子,便道:“这样吧,我觉得姐姐这络子打得好看,我们交换。”她今天穿着一件鹅黄色如意纹的褙子,倒还算是相衬,因此何氏便有些迟疑,采薇哪里会容许她反悔,连忙把东西交换了,一掀帘子便出去了。
外头贺兰苍绯与贺兰潇冰都不在,采薇询问了周父,他说周延带着他们去了那个传说中的池塘。
“我也想去看看,老伯能让那位姐姐带我去么?”采薇笑盈盈问道。
可是周父却迟疑了一番,道:“她要做饭,怕是不能为姑娘带路了,不如老朽带你去吧。”
采薇连忙道:“那便不必了,我自己去寻他们便是,横竖也走不远。”
周父便也不强求,同她说了方向,便放她一个人离开了,采薇开始还在村子里转悠转悠,山间村舍民风淳朴,她转了一会儿,便去找贺兰潇冰和贺兰苍绯。
虽然她方向感不强,一般十有八九都会迷路,但是这一回,架不住村子里的姑娘们的热情,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人了。
采薇找到他们的时候,一群妙龄女子偷偷看着他们,小家碧玉不比大家闺秀来得矜持,反倒是颇为大胆,采薇抹了抹汗,悄悄绕到后面拽了拽贺兰潇冰的袖子,以目示意:“这是怎么回事儿?”
贺兰潇冰啧啧道:“像我这样洁身自好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人,是不会随随便便勾搭姑娘的……”
采薇只觉牙酸不已:“够了够了……搞了半天,苍老师又招蜂引蝶了。”她耸耸肩,颇为幸灾乐祸。
贺兰潇冰也笑了一声,把她拉到一旁,道:“这就是那个池塘了。”
采薇便细细观察了一番,那既然是一个池塘,的确是不大,池水一片碧绿,看起来澄澈,不知为什么却是见不到底的,也的确不见水草鱼虾,颇为奇怪。
她想伸手去撩一撩,结果被贺兰潇冰打了手:“你想变成那样你就去碰好了,你个丫头怎么做事都不带点脑子的?!”
采薇撇撇嘴,在池塘边蹲了下来:“可是,除此之外要怎么查嘛?”
贺兰潇冰也在她旁边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舀了点水,然后冲着采薇晃了晃,采薇冲他撇了撇嘴,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贺兰潇冰慢吞吞道,“然后嘛,自然是要看苍老师的了。”
果然,没过多久,那几个热情的姑娘就被打发走了,贺兰苍绯回来言简意赅道:“出事的不止是他们家,同样出了类似情况的还有好几个在池里‘治疗’过的人。”
原来自从周建的事情传开之后,这个曾经被人讳莫如深的池子渐渐有了美名,于是有不少身患重病的人也想来试一试,出人预料的,一个手臂曾经被猛兽咬断的年轻猎户,断肢浸泡在水中之后,居然生长出了新的手臂。
采薇小姑娘啧啧称奇:“真是诡异……”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居然要苍老师牺牲美色去打听消息,真是罪过罪过。”
贺兰潇冰没忍住率先笑出声来,贺兰苍绯伸手揪她头发,采薇一矮身躲到了贺兰潇冰背后去,而贺兰潇冰本来就是蹲着的,因此轻而易举地,贺兰苍绯越过了贺兰潇冰,揪住了她的辫子,采薇毫不留情张嘴就咬,贺兰苍绯瞬间松手,她晃了晃,人没摔进池子里,倒是发髻上的那只点翠簪子,一不留神掉进去了。
采薇小姑娘大呼心痛:“我的簪子!!”
“不就是个簪子么,回头找多多再拿去。”贺兰潇冰毫不在意拍拍袍角站了起来,“走吧。”
“哎!去哪儿啊!”采薇连忙追了上去。
去的当然是那位年轻猎户的家里,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粗布衣裳,正在磨制弓箭,看到贺兰潇冰,神色也颇为恭谨,他问什么都一一答了。
之后他挽起袖子,给他们看他新生的胳膊,肤色呈青蓝色,胳膊上好似附着一层龟裂的死皮,乍一看上去,竟然像是一层细细密密的鳞片,极为可怖。
采薇瞥了几眼便不再多看,贺兰潇冰问其他胳膊的情况,那年轻男人便道:“只是看起来可怖一些,实际上却还好,只是……”
他犹豫着拿起身边的砍刀,采薇被他吓了一跳,话还未出口,便见他拿刀子在胳膊上轻轻划了一下,皮肉翻卷起来,小姑娘脱口便道:“你干嘛……咦!”
那个年轻男人的胳膊上一道口子,皮肉都翻了起来,但是居然一点血都没有,而且他那道口子划得挺深的,可是却没见骨,采薇看不大明白,去看贺兰潇冰的表情,他却依然神色不变,看不出什么明堂来。
采薇小姑娘扯扯他的袖子,道:“潇冰叔。”
“嗯。”贺兰潇冰应了一声,又仔细捏了捏那人的胳膊,随即便收拾东西,对采薇道,“好像快中午了,吃饭去吧。”
“哎?!”采薇在原地顿足半响,还是追了上去。
午饭竟然是难得的丰盛——自然是对于山野之地而言的,采薇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粉衫姑娘送来一串腊肉,一个蓝衫妹子送来一些鸡蛋,一个翠衫小妹送来一盘果子,一个红衫小妞送来一篮野菜……比不上秦楼楚馆里那些美人风流标志,却多了一股子天然活泼的劲儿,目光既有含羞又有泼辣。
采薇小姑娘夹起一筷子的鸡肉,笑容满面,却一个字都不说,偏偏拿眼睇着贺兰苍绯,复又闷笑一声,结果一不留神,乐极生悲——把自己给呛到了o(︶︿︶)o
“咳咳!”采薇小姑娘用力咳嗽着,小小的一张面孔都涨红了,夹着的鸡肉都掉落了下来。
贺兰苍绯神色不变,扬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然后采薇小姑娘咳嗽声止住了,但是眼泪却彪了出来,她恨恨瞪着贺兰苍绯:故意的,他完全是故意的,这一下拍得她可不是一般的疼啊。
贺兰潇冰看到他们两个人都吃瘪了,却依然是笑眯眯的,不动声色:“来,尝尝这个,味道不错。”他夹了一筷子野菜到采薇小姑娘的碗里。
采薇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扒饭吃了。
贺兰采薇小姑娘年纪不算大,脾气却也不小,贺兰家的人自幼疼宠她,小姑娘脾气难免娇纵几分,但是有一点却是极好的。
贺兰采薇小姑娘,虽然有点挑食,但是绝不会闹脾气不吃饭。
贺兰浅夏笑话她是个吃货,然而那一次她只是闷头吃饭,咕哝了一声:“是以前饿坏了。”这话却是叫贺兰浅夏一怔,同身旁的贺兰墨迹对视一眼,便就此把话题岔开了。
下午的时候,贺兰潇冰便独自在房里琢磨些什么,采薇跑去看了一会儿,便被他指使着捣药抄写药方,是以小姑娘帮了一会儿忙之后就躲懒跑出去了。
周家门前不远处便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常有妇人在那里浣洗衣服,采薇瞧见何氏也在那里,不由跑过去和她搭话。
而何氏依旧是对她不大理睬,采薇便把话题扯向了那个池塘:“……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呢,竟然莫名其妙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莫不是水鬼作怪?”她瞧得分明,那何氏听到此处的时候,忽然浑身一颤,抬起头来,竟然满面惊惧的模样。
采薇便道:“姐姐?”
“别……”何氏颤抖着嘴唇说出那几个字,“姑娘万万不可靠近那里……”
采薇正待再问,却见周父自屋子里出来,遥遥望了他们一眼。何氏便忽然低下头去,洗着木桶里的衣服,却是不愿和她再多说半个字了。
采薇心里觉得奇怪,但是却也知道不能多问,自顾自在那里玩儿了一会儿水之后,又跑去找了贺兰潇冰:“潇冰叔,怎么样了?”
贺兰潇冰啧啧称奇:“的确是奇了,那池水是无毒的。”他指间把玩着一根银针,“既然与毒无关,那这件事情,自然是别有缘由了。”
采薇不禁问道:“什么缘由?”
“不知道。”贺兰潇冰回答得万分自然。
采薇默然无语。这事儿好像到这里就进了死胡同了,然而贺兰潇冰却很淡然:“兴许,是真与那水鬼有关吧。”
采薇不由又问:“可是,潇冰叔,那水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贺兰潇冰还是这句话回答,目光坦然无比,“我是个大夫,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除非抓上来看看。”
采薇的眼睛忽的一亮:“不如我们就抓上来看看?”
“行啊!”贺兰潇冰答得万分爽快,“只是,这怎么抓,你知道么?”
“……”采薇小姑娘噎了半晌,最终还是丧气道,“好吧。”
半夜的时候,采薇醒了过来,这是很突兀很奇怪的,因为她睡觉一向是一梦到天亮,贺兰浅夏笑说她就算晚上被人拐走卖了都不知道的。
所以她这一次睁开眼,发现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的时候,有些回不过神来,小姑娘觉得有点冷,费力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半个来,揉了揉眼睛,掩口打了个哈欠,又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的时候,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全身都僵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