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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3、初相见

S大学,校级剧社“玲珑剧社”正在举行社长交接仪式。

老的社长将剧社交予新社长打理。台下,坐着一个一身休闲的男孩。他歪坐在沙发上,身体难看的缩成一团,戴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且压得很低,盖住了半个脸,只露出有四种颜色的落腮胡子的尖下巴。他手里拿着一杯奶茶,白色的大汗衫长到膝下,盖住了那条褪色的原本很显腿修长的发白的牛仔裤。这时,一个女孩穿得同样休闲——红色短T恤衫,过膝的牛仔裙,显得十分干练,坐在了那个男孩身边。

“阿花啊,当了新社长,这次的编导组总该轮到我来负责了吧,你看我的资格也够老,而且也磨练了好一阵子了……”男孩边心不在焉地吸几口奶茶,边嬉皮笑脸地说。

“这个啊——编导组的组长已经定了啊!”阿花很会打马虎眼,边说着,边看好戏般的盯着男孩的眼睛看,“新组长是谁啊?”男孩望着阿花一脸无辜的眼神低下了头,很无奈的说,“你可答应我的……”阿花却没心没肺地拍了拍男孩的背,一派老学究的口吻,“你是老同志了嘛,很多事情最好放给年轻人去做嘛……”

“新组长是谁?”男孩迫不及待地问。“倪雨盈,就是那个新进来的,负责外联的低你一届的编导专业的……嗯,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啊”阿花打了个哈哈,就想“全身而退”,——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当上这个剧社的新社长,眼前这个男孩是做出很大贡献的,他是支持自己甚至是最终将自己推到社长宝座的关键人物呢。

可是,前社长就是不喜欢他。剧社有前社长在交接前把剧社下一任工作安排妥当交予现任社长的优良传统。阿花知道,他也知道。所以,阿花明白,他是不会真正怪自己的。

他,吴梓松,可以说是剧社最为实力派的成员。编、导、演均能一人全权担起,再平凡的剧只要让他出演,定能获得不一样的效果,甚至精彩备出。但他也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所以前社长见到他总是把眉头皱成了“阴天”,并且扬言,他做不了大事。但是他什么也不在乎,更在剧社中开始了我行我素,并成为了剧社甚至校园的“传奇人物”。

倪雨盈,貌似没有什么印象。他仔细的想着。那应该是剧社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了吧,他想,因为剧社中稍微出彩的女生都不会逃过他的一双“法眼”,当然漂亮的女孩子更是如此。他从来不认为男孩好色是什么可耻的事。女孩子漂亮正是需要大家欣赏和赞赏的,尤其需要男孩给予肯定,为什么男孩对于一个或多个漂亮女孩表示好感就称之为好色呢?他有点无赖地想。嗨,管他呢?有关剧社编导组组长,他可是第N次“泡汤”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习惯了。

眼前浮现出一个他想象的形象:应该是个乖乖女,相貌嘛平平,戴一副很厚的近视镜,一副很爱学习,拼死不偿命的劲——这可是老社长的最爱,应该还稍微有点胖,短发,显得精练……

懒散,也许是进了大学的人相比较高中都能体会到的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像死猪一样睡到太阳把自己屁股晒烂掉,吴梓松才从自己舒服的被窝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感觉除了痛快还是痛快。好久没有睡这样足的觉了,连续好几天,他都在准备剧社参加市话剧节的剧本,都像狗一样窝在校男生寝室楼走廊的厕所中,一根烟接一根烟的寻找灵感,几宿像重复的记录片那样过得匆忙而充实。

晃荡到餐厅要了几两生煎,一根腊香肠,狼吞虎咽地塞上几口。此时才想起应该看看几点了,想想今天是否有值得上的课。站起身,将餐盘交给收拾餐厅的阿姨,突然想起好久没有打篮球了,在朝篮球场方向走的时候,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下午剧社要在校小广场招新,他是必须到的。差点把这事忘了,再瞅瞅手表,指针已双双指向了十二,唉,也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吃得是早饭还是午饭。不过,也好,省了一顿饭,还不知道能买多少更有用的东西。男孩在大学中不吃饭省钱是非常常见的。但是,男孩一但放开了吃,那饭量通常也是非常惊人的。不就有一哥们吃了人家食堂一锅米饭,把食堂老大爷吃怕了吗?不过解释一下,那爷们是前一天没吃饭。正想着,他的肚子又饿了。怎么那么不争气?不是才刚吃过吗?他生气地拍着自己的肚子,才想起,自己好象似乎可能昨天仅仅喝了一杯奶茶,和同寝的一起吃了点可怜的小菜儿——似乎都在随后的十几瓶啤酒和一瓶黄酒下肚后又从自己胃里“造反”了出来。看样子时间还早,自己还是再去吃点东西吧。

“看哪,看哪,行为艺术……”有人尖叫着,顿时,吴梓松周围人群骚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便看到三三俩俩的人往学校的思知湖处跑,而此刻,思知湖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甚至还有一些老外。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好奇心也促使他向思知湖方向走去,拨开人群,他发现人们的视线聚焦在湖中央的一个男生身上。只见这个男生眉头紧蹙,赤身,横拿着一根很长的竹竿,一步一步小心地穿越着湖中心的假山怪石。

大家都在注视着这个男生的一举一动,连呼吸的声音此刻都能传入耳膜。人群在猎奇心理的强大攻势下安静的等待着,有的老外甚至已经感到了厌烦,悄悄离开了。但还是围着越来越多前来看“好戏”的男男女女。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横拿着竹竿,艰难地走着,踩在他脚下的怪石看在观众眼中如同荆棘般刺激,时不时有人为他尖叫,但大家还是在等待,等待看清楚这个男孩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和真正在做什么。也许这也仅仅是吴梓松停留在人群中的原因。横拿竹竿的男生边走边用眼睛瞟向湖对面的第三教学大楼,并加快了脚步朝高处的怪石假山疾走攀登。

发现些许细微的变化是吴梓松自认为的“过人之处”,此刻他也没有忽略捕捉那个男生望向第三教学大楼的眼神和急切的渴盼。如果没有猜错,让男孩急于用此极端行为进行表现的对象抑或说主角——应该是个女生吧,凭他多年的经验与直觉,那个她就会出现了。铃声响起,此刻熙熙攘攘的下课学生从三教教学大楼里涌出。而那个男生已横拿着竹竿攀到了假山顶。只见他手中横拿的竹竿突然一抖,便像变魔术一样的变出了一个横幅:“倪雨盈,I LOVE YOU!”且伴随着男生的高喊:“倪雨盈,我爱你!”的气氛,围观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被喊的主角儿——一个把头发削剪成刺头的,一身呆板校服的“小姑娘”——顺着焦点的方向望去,就吴梓松对倪雨盈的评价:打扮中性,如果不是身材瘦削且称得上些“玲珑有致”,他根本不会怀疑她的性别是“男”。

有好戏看,吴梓松是绝对愿意悠闲得充当“免费观众”的。此刻,他正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行为艺术”的男孩和一脸不屑的倪雨盈。倪雨盈冷冷地瞟了那个男生一眼,吐出了句“无聊”便与同伴一起继续湮没在从第三教学大楼中涌出的下课的“学生群”中了。

唉!没劲!看热闹的人群此刻也相继散去。“行为艺术”的男生也拿着那个大竹竿不知在何时走远了,只剩下了吴梓松一个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很好。她就是阿花口中提到的倪雨盈,耳闻不如一见。实在是太好了,她果然够傲、够冷、够绝——完全不给人台阶下!但是,却和他猜测的她的性格相差甚远……不过没关系,他相信这个对手会让他今后在“玲珑剧社”的日子更加精彩的。

第一教学大楼的408号教室

此刻,这里的嘈杂与以往作为自习教室的场所大相胫庭。没有引来太多的人注意,最重要的是没有引起一些爱学习的在周边“自习教室”认真啃功课的“乖宝宝”们的反感和抗议,实在是因为“玲珑剧社”的名号在本校的号召力。

“听说这次的话剧节比以往的都要隆重,各大高校甚至一些社会团体都有参加……”阿花正以领导的口吻做着剧社开会的严肃的开场白,只不过与会的剧社社员许多都在下面窃窃私语,各谈着各自的心事,叙着一周不见的“旧”。看了一下手表,阿花的脸色骤变,“怎么还没来啊?不负责任的家伙,死哪去了?”听到社长犹如河东狮的一句高吼,大家立刻识相的安静了下来。此刻,一声如雷的关门声显得格外刺耳,也把原本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雪上加霜”。阿花一回头,看见得是永远“吊儿锒铛”,脸上是挂着无害笑容的吴梓松。

“你还知道要来啊?”阿花的脸上带着微笑,识相点的人就能嗅到那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但偏偏他吴梓松不吃这一套,与阿花“逗笑”已成为了习惯,谁让阿花是当年“威逼利诱”把他从学院剧社拉拢来“玲珑剧社”的“罪魁祸首”呢?而这一切丝毫没有因为阿花当了社长而改变。光看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便可知。

“别言不由衷了,我能来对你来说已经是万幸了……”看到脸已气成猪肝色的阿花有破口大骂的冲动,他也很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立马递上一叠厚厚的一本东西以堵阿花的“骂口”,“这是我昨夜花了一夜时间终于完成的本子,社长大人,您给赏个脸,看看参加这次话剧节行不?不行我再重新写……”

好委曲求全的声调,说得阿花不忍。她随意翻了翻本子,“又是爱情戏,会不会有些俗……”阿花边皱眉边问向身边的“准编剧”。“没有啊”吴梓松耸耸肩,“我认为人类最永恒和伟大的题材只有两个,战争与爱情;舞台那么小的空间既然限制和桎梏住我们对战争的表达,那么后者总该能博得许多观众的青睐吧?再说,这可是我用心去写的本子,阿花社长,您作为我的老朋友和搭档可不能如此轻易的给‘毙’了啊!”吴梓松说得可怜,但也长了心眼,一方面表明自己的力作与心血,端出老友的架子希望阿花买他的帐;另一方面又一口一个社长表示着尊重。果然阿花受不了他的“可怜”,一挥手,像极了女王般的运筹帷幄,“那就这样吧,但是,演员你都想好用谁了吗?”吴梓松狡猾得眨眨眼睛,他就等待着阿花问他这个重点,而他也在心里打着自己的一个小算盘。

“演员嘛,您知道的,我有按照演员写角色的习惯,所以不愁”顿了一下,他接着说,“男主角当然是要我来亲自担当,我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写得嘛……”不忘自我炫耀一番的吴梓松还正要滔滔不绝地述说自己在这个剧本上的“丰功伟绩”却被阿花打断,越与他走得近越觉得他很会说没有营养的废话,“拣重点的说!”作为老友兼剧社最有权威的社长,她不得不提醒这个家伙。“演员我都想好了,绝对保证都能胜任……”阿花脸上露出浅笑,但很快便被人忽视,“那就好!”她满意地朝吴梓松点点头。

“但是……”吴梓松欲言有止。“有什么尽管说!”阿花看着他,她非常相信他在剧的演员方面挑选的能力,并准备向以往一样把导演的工作也全权交给他来做。“女主角我定的是我们编导组的组长倪雨盈,我想作为编导组的组长需要多积累一些经验……”吴梓松说得很无害,眼睛却早已坏坏的注视着阿花,等待着她的最终表态。

阿花感觉到了来自于这个不老实手下的算计,叹了口气,“倪倪刚到剧社不久,而且一直都是在做剧社外联工作,这次话剧节事关重大,并非儿戏,我看还是找经验足的和你一起搭戏吧,不然我也行啊……”

“新人才更应该锻炼嘛!我是老同志了嘛,很多事应该带着年轻人做,这才能在我退出剧社后,好放心的放给他们独立承担嘛……”吴梓松仍是一脸戏谑,他的这番话不正改版于新社长交接那天阿花说给他听的话吗?不是他故意刁难阿花,而是他想让那个占据了本应是他的位置的小丫头知道,坐这个位子就应该有实力,否则就别做。

出人意料的表态,“社长,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认为这位学长说得对,我是新人,应该去摔打!”说话的是“话题主角”倪雨盈,“把这次机会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不会让剧社的伙伴和社长您失望的!”倪雨盈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期待望向阿花,阿花招架不住无奈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很清楚,她在等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因为这对男女主角身上有着她熟悉的却不被他们自身发觉的潜质相似性:同样的难缠。

而吴梓松的唇边却勾勒出了一个邪邪的弧度:这个小女生自告奋勇,一脸的“赴死”表情,请求阿花答应她登台的样子还真挺可爱,嗯,就是傻了点,但挺有毅力的……

他喜欢有毅力不服输的女生。吴梓松在心里对自己说。倪雨盈开心的拿走阿花手里的剧本去为女主角做准备去了,只剩下阿花和吴梓松。

“让倪倪做你的女主角可以,但要答应我的一个条件!”阿花缓缓地说,“你可不许喜欢上她哟!不然我就换人。”

“花姐,您想到哪去了?我纯粹是为了排戏!”吴梓松很无辜地看着阿花,“再说,你知道的,倪雨盈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

“我不希望看到你和上次一样……”阿花欲言又止。

“我承认上次是为了追女孩子写的戏并邀请她演出,不是没得着好吗?还是被她甩?同样的错误聪明人不会犯下第二次!而我是聪明人!”

“但愿……你真的是为了排戏!我就当你是答应了我的条件!”阿花抛下这句话后也潇洒地离开了。

吴梓松一个人在寝室的床上躺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个不停。“灰飞烟灭”中,他思绪迷离,回忆涌入脑海,而这个回忆也并非多么久远,就是近几周的事。

他与音乐学院钢琴系的系花王心洁相识,他决定追她。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写出了一个剧本送给同样喜欢话剧的她,希望能够打动她。那个为她而写的话剧最终由他与她来演出,但是演出结束后,他的短暂的没有开始的“爱情”也“无疾而终”。王心洁的无言与冷漠以及后来的躲避都告诉了他——她对他为她所做的事的最终答案。

一口烟接一口烟地吸入肺里,他直觉得爽,不能再爽了。眼前突然出现了倪雨盈的脸孔。奇怪,怎么会突然想到她?她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女孩子:漂亮、纤弱、小鸟依人且要有才气,最重要的还是出众的外貌。但是他知道,这一切,似乎倪雨盈都不具备。但他似乎隐隐对她的感觉是特别的,特别得令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义——从来没有什么女孩会打破他平静的心湖,即使这个女孩他决定去“追”抑或是有着令人惊艳的外貌让他心动,他都会镇定地抱以欣赏。而对于倪雨盈,他感觉他的心似乎不能平静了——他能莫名的让她来担任重要的女主角,且去为了她答应阿花的什么条件……

真是昏头了!他甩了甩头发,又点上一枝烟:“倪雨盈,看我怎么整治你!”他自言自语到,他决定让自己理好情绪,不要把心中的混乱带入剧社的话剧彩排中。我让她担任女主角是为剧社锻炼新人,而且抱着要她在我手下调理的心思;吴梓松想着,还有,我要看她的笑话,要让她知道知道编导组组长不是那么好当的……总之,不是我看上她了!他对自己最后的心声吓了一跳。难道他潜意识里没有意识到的东西被阿花看穿,他真的会喜欢上倪雨盈?不会,阿花只是会担心每次登台都会与女主角传出绯闻的他真的假戏真做吧。突然,那段发生在第三教学大楼的“行为艺术”的闹剧映入了脑海,他微微笑了,“她不漂亮,却还有人追……”

但我绝对绝对不会喜欢这个叫倪雨盈的小女生的,不会!他在心中对自己发下誓言似的狠狠的重复着。

排练现场,吴梓松到得特别早。这一次他又是编导演集一身的大忙人。剧本出自他的手,故事属于原创,因此他是剧组中唯一一个不用费力背台词的人。

看一下四周,倪雨盈似乎来得也特别早。她正找了一把椅子坐着看剧本和台词。吴梓松凑上去,看到低头看剧本的倪雨盈的侧脸弧度很好看,呈柔软的半圆线条,它的粉嫩让他想到了晶莹的桃子。晶莹?咦?似乎她的侧脸真的湿湿的。难道她哭了?他要为她的哭拍手称赞呢:她这么欣赏和投入进他所描绘的故事;还是为她的傻大笑一番呢:毕竟故事还是故事!说实在的,吴梓松并不认为会有人真正读懂他所写的故事,那都是他的亲身经历。他不认为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的人会明白各中感受。有的小女生会为其中华丽辞藻衬托出的浪漫与苦涩而掉泪,他知道的,但他一点也不为之感谢,反而他很反感小女生的矫情和矫揉造作。但是倪雨盈会是这样的女孩吗?他不确认。

一张面巾纸递到了倪雨盈的面前倪雨盈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哭了。她接过他手中的面巾纸,一点也不关心是谁递的纸给她,而自顾自的自言自语:“这个故事的女主角我不喜欢,怎么能这样折腾这个男主角呢?她难道不知道那个男主角很可怜吗?如果我真的是那个女主角我一定会很爱很爱那个男主角的,绝对不会让他吃那么多的苦!”倪雨盈像发誓一样握紧了拳头,而这一切都让吴梓松为之动容。

故事中受苦的男主角是他根据本人经历而写的,换句话说,那就是他本人。知道这个故事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不会为他打报不平,倪雨盈是第一个,怎能不让他心动呢?她果然是特别的。但是心中这样想着,嘴上说出的话却是:“你在这傻坐着干什么?大体故事看完了吧?台词背得差不多了吧?……”

倪雨盈正瞪着她那双不大的单凤眼不解地瞧着他,“故事我刚看完,台词我正在背!”“不是给你了三天时间吗?我以为台词你都应该背得差不多了才对!进度怎么那么慢?”吴梓松不满地看着倪雨盈继续说到,“还有啊,我们为了减少开支,服装要自己准备。从明天排练起,我希望你着剧中要求的服装,最好把头发也修整一下,我不一定需要你非得剧中长发,但你的头发,好歹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吧,实在不行我带你去买个假发……”说了一大堆,他都感觉到口渴了,而这个小丫头却真的像个乖宝宝一样边点头,边似乎在询问还有什么指示指教一般。望着她这个天真得有点惹人怜爱的模样,他也不忍再继续教训她下去,“好了,好好看剧本吧,我来给你讲讲戏……”

很少有事情会让舞台上“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吴梓松乱了手脚。此刻他正差一点吞食忘词的苦果。几天来他与倪雨盈对戏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和地点,两个人的对话内容也是除了戏还是戏。他也一直习惯了倪雨盈没有听他的,一直我行我素的中性打扮。可是现在却不同,站在他面前与他对戏的是倪雨盈那个丫头吗?

倪雨盈今天穿得是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是她特意为这个话剧去买的。她的头发长出了一些,已经齐耳,但却不足以长得飘逸。为了更加符合剧中的飘逸效果,她去买了一个戴上还算飘逸的到腰的长发。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纤细修长的身影,单凤眼,樱桃小嘴,蜜桃般白里透红的水灵脸蛋儿……这一切使吴梓松看呆了,这是倪雨盈吗?这简直就是一个百合花般一尘不染的小美人儿。以至于他看她看得愣了神儿,忘记了要说的台词,差点砸锅。

当然,他也是身经百战的,怎么会那么容易出低级的错误呢?于是,他怔了怔自己的情绪,开始入戏。

他们要演的故事是一个跨越时空的爱情故事,是穷小子和公主的那种纯美爱情,很俗,很老套。却仍是能赚取许多小女生同情的泪和感动。

望着一瞬间,吴梓松相信那仅仅是一瞬间让他心动的倪雨盈,他动情地说着出自他手的台词:“你就不能长大一点吗?”

“如果我一直长不大,是不是我们可以像算命的说的那样互相照顾一辈子?”倪雨盈显然有非常充分的准备,应对自如。

“好吧,好吧。公主,你知道我只是市集里卖棒棒糖的小子。但是,我真的愿意只为你做一辈子棒棒糖。”……

吴梓松眼睛深邃,难掩款款深情:“好吧,好吧。就算我只有二十年或者三十年的寿命,哪怕只能活几秒钟,我都会找到那个叫心脏病的家伙向他竖起中指的!就像这样!嗯,你知道吗?是你给了这个卖棒棒糖的小子那一点点的勇气哪!”

“你知道吗?无论你是王子,还是什么卖棒棒糖的小子,我都要对你大声说一句:我爱你!”倪雨盈的表演很投入,并没有注意到有些台词并不是原剧本的台词而顺利地与之对戏,使得与她搭戏的吴梓松真的很舒服。一幕戏就在他们两人的默契中完美谢幕。

“你知道吗?我怕我就这样朗朗向前,一回头,却已不见了你的踪影。而你却在原地等啊等,只等回一个白头的少年。你是一个公主,我不能让你受一点点伤。”

“不要担心,你是我的骑士,我的守护者。”倪雨盈继续非常配合得深情演出,“可是,我那残暴且不讲理的爸爸打了你!我真的很伤心,他打了你……”

“不,这没有什么,我只是一个配不上你的穷小子,尽管我一直在努力,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足以保护你的你心目中的骑士……但是,我知道,我很难做到。”

“不,这不是你的错。”倪雨盈扮演的公主真的热泪盈眶,“都是我的懦弱,不敢在爸爸面前承认我爱你的事实!呜,呜……”

“你别哭,别哭啊,我的公主……”

……

“你的肩膀,那宽厚温暖的肩膀可以给我靠一下吗?”

“噢,当然可以……”

“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记得,你要我送给你什么礼物呢?”

“呵呵,你竟然记得,我的生日?”

“当然……”

“我想抱抱你。”

“什么?”

“我只想拥抱你一下,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呵呵,好啊!但是,但是只有这样吗?”

倪雨盈扮演的女孩与吴梓松扮演的男孩拥抱在了一起,然后女孩离开,剩下男孩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台上。

柔和的灯光下,男孩望着女孩背影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或许离别是正确的,或许缘分是虚伪的。或许我说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都掩盖不住一个事实:我其实是自私的。我自私的不想看到一件事情的结果会在残酷的磨砺和交融下达到一种残忍的完美!所以,我愿选择离开;所以,对我而言,拥抱已是幸福,只是天堂地址不详……”

话剧临近尾声,台下座无虚席的观众席鸦雀无声,他们在静静地等待剧的高潮的来临。倪雨盈上台来,独白:“他说,每个女孩都是一个公主。只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一个盼望着在12点的钟声中穿上水晶鞋滑入舞池的灰姑娘;而他也不是能让我变成公主的王子。所以,很遗憾,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童话不能在我们身上实现……有时,我在困惑,爱情究竟是什么?当我与你离开,真真正正的离开,相隔天涯时,我才深刻体味到你的感受:拥抱已是幸福……但是我却连一个地址,一个电话都没有留下,没有了我的痕迹,我应该就这样轻轻地淡出你的生活吧?”说完,顶灯打在倪雨盈的上方,舞台顿时暗下来,只有她清晰的面孔,然后,她轻轻抱膝坐下,然后,灯灭。

一束光打在了吴梓松身上,舞台上,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布置成公园的长椅上。旁边不远处的黑暗中坐着倪雨盈扮演的女孩。

他一遍接一遍地拨打着同样的号码,手机中也不厌其烦得传出一个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号码是空号……

他放下了手机,手机仍嘟嘟地响着,随后还是那个轻柔地“对不起,您拨打得手机号码是空号”的声音重复着,而吴梓松却沉默,把用双手抱着的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久久没有声音……

此时下面出现了骚动。后台的阿花找到了倪雨盈,“他是不是忘词了?我看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实在不行就打他台上的手机……”是的,他台上的手机道具是他自己在用的手机。倪雨盈想着,正要拨打号码,台上的吴梓松却有了动静。

只见他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手机贴在耳边,“喂,我也不知道这个电话打给你要怎么说,说些什么,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就很满足了。在命运之神的面前,我们都是小角色;当我迎着命运的嘲笑,忤逆他的安排,去追寻属于我爱情的‘得不到’时,我发现我错了,我做的事,既伤害了你又伤害了我自己。现在,‘得不到’的你变成了‘已失去’,我却很满足,因为我知道,没有我,你依然能过得很好,而对我而言,能与你有一个温暖的拥抱已然幸福……对不起,我爱你……”

手机慢慢从他的耳际滑下,他仍然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沉默也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数分钟后,不知道谁带的头,全场爆发出非常热烈的掌声……

谢幕了,所有的演员都走上舞台,而吴梓松仍坐在那张道具长椅上,若有所思。倪雨盈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我们演出成功了……”说完,将他不由分说的拉起,加入谢幕的演员队伍之中。而吴梓松始终呆呆地被动地任倪雨盈拉着,机械地鼓掌,机械地鞠躬,向观众道谢……

观众散场了。“演出成功,我们是不是要庆祝一下?”有人提议。其实演出完的小聚庆祝,也是“玲珑剧社”的传统。“社长,您说呢?”大家把目光投向了阿花。“我们去K歌庆祝吧,我知道一家午夜打半价的KTV。大家快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出发,一切开支由我请客!”阿花情绪激昂的宣布。“社长请客,机会难得哦!”大家开心地散去,忙着换衣服去了,只剩下倪雨盈和吴梓松留在了原地。

吴梓松望着倪雨盈突然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的公主,就算我只有二十年或者三十年的寿命,哪怕只能活几秒钟,我都会找到那个叫心脏病的家伙向他竖起中指的!就像这样!恩,你知道吗?是你给了这个卖棒棒糖的小子那一点点的勇气哪!”

倪雨盈愣在了当中。突然,她又释怀地笑了,就当他太投入,还没有出戏吧!倪雨盈也准备去换衣服与阿花他们汇合去K歌了,回头望见了原地不动的吴梓松,“不走吗?”她轻轻地询问着。

“我人有点不舒服……”吴梓松困难地吐出了这几句话后,身体已不稳了,倪雨盈连忙向前一步扶住他,“你怎么了?”她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担心过一个人。

“没事!是老毛病犯了……”他向她挤出了一丝惨淡的微笑,“我有先天性加后天性的心脏病……”

“可以借我你的肩膀靠一下吗?”吴梓松轻轻地小心地问,也唤回了倪雨盈惊讶的思绪,“当然可以”她小声应着并没有拒绝。就这样吴梓松便依着她的肩膀靠了过来。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突然,他抽出了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她的一个手掌上轻轻地写着字。

倪雨盈很困惑,直到他写到第十遍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写得竟然是:我爱你!此时,倪雨盈感到有些许感动,有一点点的心动:只是她不知道,他是仍停留在那个戏中的角色不能自拔还是……她不敢想了,她宁可相信他还在戏中。“K歌,你去吗?”她望着他那略显忧郁的眼睛问。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我要去换衣服了……”她尴尬地开口,“别换好吗,你这样……我喜欢!”他困难地开口,然后头别过去,再也不看她。“那我们也应该去和阿花汇合去啊,你的衣服不换吗?……”他像机械似的点头然后又摇头,那个傻样子突然让倪雨盈觉得好笑和心疼。“那我们走吧……”说着,她自然地拉起他便走,就像刚才谢幕时在台上一样。而他却觉得她的手好小,好柔软,好细滑……

K歌时大家都很疯。一向不会唱歌的倪雨盈也展示了她的高超的“走调”技艺。吴梓松一直以身体不舒服为由靠在了倪雨盈身上,听她唱幼稚的少儿歌曲,装嫩的童音以及唱破了的信乐团的那首《死了都要爱》,不禁在心中暗笑:有意思的女生,尤其是K歌时上来点的小点心时,她迫不及待的样子和难看夸张的吃相也像极了小孩子,真实、可爱,一点不矫情,他几时见过这样有趣的女生了……正想着,他将她的手的手掌伸展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写着:I LOVE YOU!只可惜,好迟钝的女孩子,只顾着吃了……

手机铃声响,是那首《当你孤单时你会想起谁》。倪雨盈接起,“喂,嗯,和朋友们在一起呢……”依着她肩膀而做的吴梓松恰巧听到了手机那头的男音,不像爸爸,那应该是男朋友……手机挂了,吴梓松试探的询问“你男朋友?”倪雨盈犹豫了一会儿点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他说要娶我做老婆!”

“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倪雨盈知道她没有说谎,也没有特意地去逃避什么,她真的不知道她是否爱那个与她现在交往的男朋友。曾经,她以为那是爱情,两人相互的好感,但是总觉得缺点什么——似乎是激情。当她试图去营造一个两个人的激情世界时,她又触到了危险的气味,所以决定终止,现在觉得,此时的她更像是与现在的男朋友在玩一场暂时没有结局的游戏!她不想这样想,但事实却如此。

甩甩头发,她决定不再去想。这时,吴梓松已经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拿着麦克风,“……我要把这首歌送给我正在喜欢的一个女孩子……”说着,他深情的看了她一眼,歌的名字叫《明明很爱你》,是品冠和梁静茹演唱的,她知道。

“……我为什么一定打败情敌,发誓要做你的唯一,明明很爱你,明明想靠近,为什么不抓紧时间把你抱紧……”在那伤心的歌词中,倪雨盈逐渐睡着。

朦胧中,她发觉有人用手轻抚她的头,那么温暖,不知是谁把自己的一件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好象是男式的价格不非的西装……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细胞中都充斥着一种味道,那种味道叫:幸福,很本能,也很原始。

望着在自己怀里睡下的倪雨盈,吴梓松的一只手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可爱的脸,将自己的蓝黑西装脱下盖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个光板的ZIPPO打火机,若有所思。叹了口气,他笑着摇了摇头:我缴械投降,看样子不承认都不行,的确爱上你了。他在心中自言自语,小东西,如果有可能,真想就像现在这样,让我守护你,不知老天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倪雨盈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吓了吴梓松一跳。吴梓松再看一眼怀里的这个小家伙,她睡得正甜还在打鼾呢,不禁一个漂亮的弧度浮现在吴梓松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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