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山地带风传：梅花香杀死了野猪兄弟。
“云顶山”“风传”的消息，只有云顶山的玩家可以收到。
至于同一地带内的原住民，他们压根没有系统频道。但他们也有他们的消息渠道。
……
赵三刚在坡上看得清楚，“耶”地大叫一声，抛起帽子欢呼！
老村长笑了，满脸的皱纹顿时舒展。土医老头眉头一开。赵启富又是望着坡下的野猪跟罗苏梅笑，又是对自己摇头叹息。
罗苏梅没急着拔剑，而是朝坡上三人比了个“碗形”手势，又指指被斩首的野猪喷在了地上的一大滩猪血：一旦拔剑，猪血就会喷射而出，那可就糟蹋食物，太浪费了。
老村长、土医老头与赵启富看见了，但一时间都不明白。还是赵三刚茫然了一秒，旋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猪血！猪血没东西盛！”说着左右一找，端起守夜民兵盛清水的陶罐倒了个干净、往怀里一抱，急匆匆跑了下去。
罗苏梅遥遥将这一幕看得清楚，微微失笑。
×××
×××
原住民忙忙碌碌收拾野猪。
罗苏梅没帮忙，回到了火堆旁坐下来擦剑。
四个原住民都认为理所当然。赵三刚还特地跑上来了一回：“大人您饿了吗？饿了灰烬堆里还埋着几个红薯那！先垫垫，回去我大姐肯定备了好吃的。”
罗苏梅失笑应了，看着赵三刚又跑了下去。
而后好友消息响了。是二爷发过来的语音：“在吧？帮个忙，头儿让我问的，怎么才能上公告？之前隔壁的隔壁，三石村的兄弟们杀了出村BOSS，没公告。”
“击杀时声望加了多少？”
“等等，我问问——本村的一百一，其它村的九十；本镇的十一，其它镇的九。”
“没有‘云顶山’声望？”
“没有。”
“我有。”
“这样。谢啦！好了，废话说完了，下面说正经事——咳咳！”
长官交代的是废话，那什么才是正经事？
罗苏梅好笑：“什么事？”
“之前发你消息怎么提示你正忙碌啊？”
“我在战斗中。”
“哦——”二爷拖长了音，幸灾乐祸，“不高兴了，发泄去啦？”
“发泄什么？少给我拐弯抹角的，怪物上钩了。”
“好吧。那，我替罐子跟你道个歉哈。那死人不会说话，一向的。”
“别！那又不是你的错。何况，会不会说话不是关键，说的是不是真话才是关键——他是真心想把买匕首的钱给我，不是么？”
“是吧，可又不是。哎哟，这个说来话长，等一下下啊。”
“等一下下？”
“我找个地方给你慢慢儿讲。不能让他听见啊。”
“不能让他听见？”
“是啊！好了——这里我看得见人，人看不见我。那，其实呢，这个……他就是怕东西贵重，耽误了你赚钱。你不是职业玩家么。”
这理由说得，一整个中气不足。罗苏梅微叹，不想再逗二爷了，直接道：“照顾兄弟，这当然好。不过这种事，强扭的瓜不甜。他不解释你解释、他不道歉你道歉，算个什么事儿？别浪费精力了。”
二爷却是大乐：“原来你要他亲口说‘对不起’！”
罗苏梅无语了一瞬：“你别老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二爷立马抗议：“哪里有！我是看兄弟凄惨，不能不帮。刚才搞地图他都弄错两次了。他之前发过你消息，你那边忙碌；我这就叫他，你不要进战斗啊！”
罗苏梅正要默认，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别叫他。道歉我不稀罕。”
“哎呀，伤心了？这下事情大条了。”
“你猜错了。我是嫌轻飘飘一句‘对不起’不够看。真有诚意，那就请我吃饭当补偿。”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会儿过来？”
“这会儿过不来。让他自己说吧。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还怀疑我！你你你你你——他真搞错地图了。哎，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别进战斗啊！啊还有，把在线隐身关了！赶紧的。不然多不方便。”
“好了，对你的也关了。”罗苏梅开了“面罩梅花香”对娃娃脸的在线状态，擦干净最后一抹血迹，收剑入鞘、把剑系回腰带。
剑还没系完，平头的语音消息到了，又一次干巴巴的：“对不起。我收回之前那句话。”
罗苏梅莞尔，严重怀疑是娃娃脸选的道谦词；旋即收了笑意，也干巴巴道：“道歉没用，请吃饭才有用。”
“好。明天？今天休息时间过了，下一班要用设备，我没法多留。”
“我进山了，明天过不来。后天或者大后天吧。要海鲜！”
“好。”
“你打算上哪里弄？
“……不知道。镇子里？但未必过去，我们得服从命令。烤肉行吗？村子南边有野狗，狗肉很香的。”
“没门，必须海鲜。村里也能弄。冲了声望的人，跟村里渔民去说说话，小船鱼网什么的，都能借到。”
“好。那说定了？”
“嗯。”
“那个……”
“怎么？”
“不生气了？”
罗苏梅终于没忍住，给漏出了笑音来：“还早呢！吃完才消气。”
这一笑，平头下一句语音就不再干涩紧绷了：“别，心情不好老得快。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罗苏梅奇了：“好吧，你自己解释吧，到底什么意思？”
“我就是……赚钱不容易，特别游戏刚开的时候，最关键，竞争也最激烈。你年纪小，能换用得着的东西就去换，我又不冲级。一起……玩的话，聊天烤烤肉就好了。”
听语气语调，这话虽然说得不怎么流利，诚意倒是真的，而且完全是为罗苏梅着想。唯一的问题是——想得也太多了，忧虑过度。罗苏梅意外之下，隐隐感到一份凝重，就没接口，岔了开去：“我年纪小？你看我几岁？”
“还上学吧。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二。你呢？”
“二十三。”
“刚入伍？”
“不是，四年了……快五年了。”
“咦？”罗苏梅奇了，因为之前娃娃脸露出来的身手，主要是反应速度之快，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确切而言，比战斗部队的优秀标准还高出一大截。“你们那部队干什么的？藏龙卧虎啊！光二爷就很有两把刷子，大家都空手，他一挑四不是问题。还是在集训，尖子都拨拉到一块儿了？”
“是集训。你眼睛真毒，操场上，他一个能挑我们全班；就算围住了来，也能撂倒四五个。这个能看得出来？”
“能。破格提干的集训？”
“……是。”
这一个“是”字干瘪硬涩。罗苏梅就心中有数了，一字一顿道：“你撒谎。”
“……没有。”
“我不信。敢赌咒不？”
“赌什么？”
“你那集训如果不是破格提干的学员班，你就——激素过剩长咪咪！”
“……成！”
“你真的、真的不适合撒谎。不能说就不能说嘛，为什么要编假话？”
“知道不能说你还问？！”
“你没说不能说我哪里去未卜先知？又不是什么单位都要保密。”
“……我错了——成了吧？”
换别人，对方一认错，哪怕态度生硬，大多也会跟着不好意思，随之退让一步；但罗苏梅压根不，罗苏梅理直气壮：“本来就是你的问题。有什么不方便的，直说好了啊，坦率点。我们都是成年人，这点体谅总是有的。我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吗？”
这一次，平头隔了两倍的时间才回音，既松了一口气又无奈：“是啊，你最讲道理了。”
“还嘲讽我。”
“不是！我……我没那个意思！”
“嗯哼。”
“……破格提干的集训，我以前参加过。”
“哼嗯。”
“两年前的时候。”
罗苏梅轻轻耸起了眉头——平头这个习惯不好：一旦令谁不快，就会让步来取悦对方。
这种与人相处的模式，大多来自年幼年少时的不良经历。
但罗苏梅并没说。她还毫无歉疚地利用这一点搜集自己感兴趣的消息：“为什么能破格？表现优秀加上上面有人？”
“哪那么多走关系的！集团军尖子集训，进了军事五项队，而后军区比赛，拿了个单项第一。”
“哟，哪个项目？射击、障碍、游泳、越野，还是投弹？”
“射击。你很了解这些啊。家里有人当兵？”
“没。军迷不行吗。”
“哈？！女生……军事迷？”
“偏见！女人为什么不能军迷？”
“……能，当然能！”
“真心话？”
“真心话。我只是——乍听之下，有些惊讶。”
“好吧。”
“那个……我来考考你？”
“考吧。考什么？”
“知道‘戴布鲁斯杯’吗？”
“听说过，国际军事比赛，别的不清楚。”
“那你这军迷在迷些什么？阅兵大典上的帅哥？还是坦克装甲车？”
“不是。迷《南海诸岛攻略》这类东西。实用的。阅兵大典上的帅哥，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坦克装甲车，也不是我要去开的东西。”
“……《南海诸岛攻略》你就用得上了？！”
用得上！而且已经用过了。但这当然不能说。“至少增长见识，开拓眼界。”
“这倒也是。那么，第二个问题——打下南海要多少舰艇？”
“打？思路就错了。动武是下下策。上兵伐谋。第一步，要跟宝岛兄‘哥俩好’。”
“宝岛兄……宝岛弟吧？”
“兄台，尊称，讲礼貌而已。不提这些了，我只不过——‘曾经是军迷’。”
“现在不是了？”
“不是了。”
“为什么？”
因为做了杀手，因为走上了复仇的路——阴影里的潜伏者，怎么会去迷恋阳光下的生活方式？那是给自己找麻烦！大麻烦！
但这话无疑不能说。罗苏梅耍了个小花招：“海鲜好吃再‘考虑’告诉你，不好吃就不用提了。”
“……敲诈。”
“敲诈又怎么着？你已经答应了，嘿！”
“是，已经答应了。”
这时，四个原住民已经收拾完了野猪，扎成四担，挑着上坡来。
罗苏梅就与平头告别：“我这边进任务了。回头聊。”
平头应了声“好”，娃娃脸的消息紧跟着到了，乐滋滋地骂：“重色轻友！我算是见识了。尼玛，你们两个勾搭居然叫我去借渔船！哎，什么时候回来提早说啊！否则什么都没有，请你喝海水！还有，从山里出来，带什么特产你看着办吧。知道不，啊？”
罗苏梅失笑：“收到。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