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建业一怔，心下微恼；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眼前的玩家角色又是个年轻女人，卢建业这恼火也不大，还能仔细思量：要是不说，下面要打听的事情，八成谈不好；要是说了……能出什么问题？
这么一想清楚，卢建业就泰然；而一泰然，思路顿开，卢建业突然福至心灵，笑呵呵反问：“这个，你不去问他本人？”
“也是！问他本人更好。”罗苏梅只不过是顺着前一问在占便宜，又是大浪淘沙磨砺出来的，信心坚韧、胸怀广阔，向来不怕认错，更不怕采纳卢建业一个小小的好建议，故而一听这话，顿时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并且……
——马上换了一个便宜来占！
“那你说说看，在你眼里，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不能再踢回去了。要说好话，但也不能一味夸赞。
卢建业暗暗庆幸自己有个妹妹，当即一边揣摩着妹妹的想法、思索着自己会希望在妹夫身上看到的优点，一边儿慢慢儿道：“踏实——”这一点女孩子都喜欢吧？而且是大实话！“性格内向，话很少——”这个八成也看出来了，瞒着不如直说。“他这样会做不会说，跟别人花了一样的功夫、跟别人做出一样的成绩，未必能有一样的回报，以后恐怕会吃些亏。别看我，我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又没用，这里他们只呆几个月。而且，说实话，要不是彭力——就是那个整天乐呵呵的——老黏着他，我也不会注意到排里还有这么一个人。”最后再打一张同情牌，顺便给自己加加分！
罗苏梅一听了然，调侃着夸赞：“有你带他们，他们也算运气不错了——他是指挥类的，还是技术类的？”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这语气，听起来不像是疑问，倒像是十拿九稳、胸有成竹。卢建业不禁转头看罗苏梅：“指挥类。怎么？”
罗苏梅欣然一笑：“是指挥类就好。”——好弄到手！
卢建业更不解，试探着问：“好什么？分下去到哪里带兵都不知道，说不定去偏远的角落，山沟沟里窝着。”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罗苏梅并不直接回答，“你今天找我，要问什么？”
卢建业就请罗苏梅进堂屋坐了，自己也坐了下来，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缓缓道：“我看你对部队里的事，挺了解的，一般小姑娘压根不知道指挥类、技术类的分别——”把茶盏往罗苏梅手边一送，顺势探究地看向罗苏梅，“你就没听到什么风声？”
罗苏梅不耐，笑意一收，直接迎上卢建业的目光，冷然丢出硬邦邦一个字：“没。”
卢建业尴尬一笑，也不硬问，挪开了目光：“我倒是听说了一点，所以想找一找后路。”
罗苏梅缓下神色，端起茶来：“你是军官，又有职务，即使转业，也会有安排——不是么？别告诉我，在部队里吃了那么多苦，到头来，就军转安置的那个考试，你都要害怕搞不定。”
卢建业苦笑：“一个小排长，考得再好，有什么用？”
罗苏梅不吃示弱这一套：“排跟排不全一样——”保密集训的一个排，跟基层普通义务兵的一个排，这带兵军官的职务、军衔，怎么可能一样！人员素质不同，训练内容不同，教官标准自然也水涨船高。“你的职务到团级了么？”职务才是第一位的！职务升了，必然拉着军衔一起升；军衔升了，对职务没影响。
卢建业深深看了一眼罗苏梅：“正营。”
罗苏梅啜了一口茶，很配合地惋惜了一声：“就差了一级啊。”正营到副团，转业安置待遇，上一个台阶。
“所以才操碎了心。”
“你回老家，总有些人脉吧。再加上有两把刷子，年纪也不大，军队不要你，武警、公安还能不要你么？退一步说，即使人脉拼不过别个，抢不到有点实权的位置，‘被养老’了——”罗苏梅仔细看了一眼卢建业的身材，尤其是手臂、腰部与大腿，心中就有数了，调侃一笑，“那么，顺应眼下这最新潮流，去健身房教教格斗，一个小时几百，外快大把大把，还有来来去去的无数美眉，可以卖力勾搭，也挺好啊。”
卢建业起先被看得不大自在，心底暗骂一声“挑猪肉呢”；听到后面的，不禁哭笑不得，同时也心中一动——教格斗不错！
罗苏梅一派淡然：“这样子——你愁个什么？”
卢建业清清嗓子：“我就直说了吧？”
“没人要你绕圈子。”是你自己先玩的试探！
卢建业没争论，正正神色压低了嗓门：“据说，军队、公务员、参公单位、事业单位，都要大改，裁员很厉害；国企……更离谱，好几个行业，会引进机器人。比如挖矿的、炼钢的。做技术的，培训一下，还有饭吃；行政岗的可就惨了，十去八九。”
罗苏梅又配合了一下：“噢？”
“你就没听到一点风声？”卢建业半真半假地恼火了一句，一瞧罗苏梅神色淡然无波，当即换了软的，“得了，我不问你听没听说。这样吧——你看这情况，有几分真的？要是确实如此，不止我，我们这些人，都要早做打算了。”
罗苏梅看看时间，好心配合了第三回：“你们这些人？”
卢建业有心拖平头下水，就耐心解释：“你想啊，裁军裁军，裁什么人？技术最好最新的，肯定留下，正是要用的时候；将军们都一把年纪了，奉献了一辈子，就算只是养个老，也得留下；义务兵培养成本低，基层离不了，不用白不用，也照旧要招，大不了少招一些，而且他们两年就退，也说不上裁不裁的；特种兵，真正出过任务的，放到社会上闲逛是不安定因素，肯定要安置好了，得让他们有个铁饭碗——这样下来，裁得最多的，赶去自主择业、回家种田的，不就是中低级指挥类的军官，跟一些老士官么！”
这话说得没错。不仅是推测正确，而且有前车之鉴可以作为倚证：80年代大裁军；90年代国企下岗。
罗苏梅点头赞同：“你那大裁撤的消息，别的不论，至少很合战略逻辑。”
卢建业眼神一凝：“怎么说？”
“你说——这个游戏，是用来干什么的？”
卢建业一怔，张了张嘴，若有所思，没立即回答。
罗苏梅微微一笑：“支援落后行星，弘扬人道主义，还是——改变经济结构，征募低级兵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