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城，是个经济强县，不大的城区，围了一圈的工业区，工厂企业林立，鑫达实业，只是众多中小企业中的九牛一毛。所以听说就这么四五百的人小厂要来两个留学归来的高材生时，办公室里的男女老少一阵八卦，纷纷好奇，即将到来的是何方神圣，就连车间的统计大姐都来打听是否确有其事。唯独简妮，泰然处之，仿佛事不关已。不就是董晓磊么，那个无知幼稚又自大的富二代，别人还有可能当他金光闪闪的海归精英，简妮觉得就是把她头拧下来当凳子坐，也不相信在国外镀了几年金回来的无能草包能精英到哪里去。刚进公司那年，董晓磊大学还没毕业，简妮按公司规定要下车间培训了解各个生产线、产品种类，为期一个月。董晓磊是暑假期间为了不让他到处乱跑，也给扔车间里来了。然后他们还有另外几个同批进厂的同事成为了短暂的战友。培训期结束后，简妮到了销售部，李益平麾下，董晓磊只有两个月的暑假其他部门短时间也学不到什么，所以也塞进了销售部跟着跑跑业务什么的，也主要是销售部有个闲闲的他二叔，方便随时监督他，所以他跟简妮，相比其他人又要更熟识一些。那时的销售部人没现在多，年龄层也比现在要大几个代沟，当时的李益平也只是一个助理，销售业绩比较突出但还没升到总。随着这几年公司的发展，退休的退休，升职的升职，加薪的加薪，没升级也没加薪的，基本都辞职了，所以简妮也算老员工了，和董晓磊一起共事过的，除了她，也没两个了。简妮对他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当众人翘首期盼会来一个海归精英，或者高富帅的金贵皇太子时，她简直就是嗤之以鼻。
并没有嗤之以鼻多久，李益平找了她，李总严肃而认真的问她有什么打算，垂头无语。但也没有无语多久就问“李总，要走吗？”语气中带了点惶恐。
李益平笑了“呵，我是要走，不过是从二楼搬到三楼而已”
“三楼？”
一楼展示厅，会客厅，二楼销售部，人事部，财务部，三楼是总经办，还有厂长和财务部长的办公室了，所以听到李益平说三楼，简妮暗喜，进公司这几年，但凡有机会，有好处李益平都会带着她，所以他升职了，她呢，自然不言而喻。可是他升级了，并不代表他的空缺就由她补上了，销售部里论业绩比不上杜尧，论学历，没有叶静高，论资历还有常在外地的徐从远，所以简妮暗喜又有些忐忑。“我需要一个助理，在这里，虽然没正式任命，你干的活也差不多就是助理级别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我和一起去三楼，也不用做业绩了，做总经理助理的话，接触层面不同，人事，财务，还要协助董晓磊分管生产，对你工作能力，是考验也是一个提升，说句实话，到时候你要去别的地方，选择余地也更广，如果还是想在销售部呢，我也会和大老板提一下”李益平看简妮没有立刻表态便说“或者你先回去想想，这事不必急着答复我。”
“哦，好的”。
简妮回去想了两天，一直到了李益平办公室的个人用品都搬到楼上去了，她还没个声响。思忖许久，想想自己是什么料，二流的本科，27岁的总经理助理年轻了点，还是个女的，别人说起来原来也就是个销售部接单的，别说财务部那几个女人难弄，就是销售部内部也有不服她能胜任的。虽然底薪会加，可是没了业务提成还是会少一大截，像现在这样在销售部干干行政方面的活，和各部门协调一下，再接单跟单，有空闲时间再做点业务，一年下来，六七万不成问题，要是和杜尧那样拼点命努力做业绩，十万也不在话下。暗自叹息，如果是刚毕业那两年，或者不会管有没有能力驾驭，有机会就上了，到底是老了么？最后还是咬咬牙，婉拒了。老董笑话她这么好的升职机会不把握，简妮欲言又止，“对呀，我这不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么，再说三楼可没有董叔你呀。”一句话回得老董笑呵呵。
职场小菜鸟小姚说，“妮姐，李总的办公都收拾好了，新的经理什么时候来呀？”
简妮瞥了一看老董“不知道，问领导呀。”
“快了吧，不是这周一就是下周一，晓磊上个星期就回国了，听说和那个新来的经理是同学”老董呷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你那时候不是晓磊挺好的么，怎么他出国就没联系了？”
简妮不想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的“嗯，网上联系，有时差，不方便，人家回来就是我领导了，总不能老拿他当没毕业的小弟弟吧。”老董不置可否。
中午去食堂吃饭，听见财务室的主办会计揶揄人事部的小王“那个新来的经理不错啊，没到30吧？”“嗯，昨天他自己送的人事资料送过来的，我看过刚好31”“诶，那和你能配呐”……财务室和人事部，因为人少，所以共用一个大办公室，只在中间虚虚隔了一堵墙，连复印机打印机都是共用的，都是女人多，所以两个部门关系看上去要比和销售部融洽的多，当然八卦也多。简妮本来对两位即将到来的高层干部一点都不好奇，能和董晓磊混到一块的，又会是什么料啊，无奈向她打听八卦的人太多，一位是曾和她共事过的皇太子，又一位是销售部未来的顶头上司，她这位昔日的准经理助理多少有点内幕吧？搞得她头大，又没见过，哪里知道，应该问人事部啊？
这周是单休，简妮没有回家，周六下班回宿舍时，发现隔壁公寓，房门大开，探头一瞥，有三两个人在搬弄家具打扫卫生。这是最尽头的一间了，面积比别的公寓都要大，里面还有个小阳台，外围有小个客厅，原来是李益平的公寓，头两年，李益平在永城市区买了个房子，把老婆孩子接来这边，这个房子就空下来了，简妮特别爱那个小阳台，冬天晒被子多方便啊，夏天，夜晚可以端个椅子，在阳台喝喝茶，吹吹风，虽然工业区里的风不一定凉爽，夜空也不一定美好。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打个招呼，左看右看，没看到董晓磊，也没看到个貌似30岁经理的男子，都是忙忙碌碌的，也没人有空搭理她，悻悻回到房间，关上门，赤裸裸的嫉妒油然而生；自己的公寓，一进来左边就是一个简易厨房料理台，把进门的通道挤得狭窄不堪，只能同时通过一个人，右边是连个脱水机都放不下小卫生间再进去，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衣柜就是全部家当了，好在，简妮也不炒菜，不然这么小的空间，又没有油烟机……想起隔壁，家电齐全，家具也全换新的了，真是那什么嫉妒恨。
周日和芊芊约好逛街，琢磨着因为上次和老妈闹的不愉快，是不是买点什么等下周双休时，带回去哄一下她老人家。早上出门，没发现隔壁那豪华小公寓有什么动静，晚上回来的时候在楼下到是发现灯亮着，上了楼房门紧闭没有头天大开的情况，看来还是没什么机会能提前偶遇一下这位新邻居啊。又不好意思直接敲门，那样未免太有目的了一点。再说，简妮住的这层，都是一个办公楼的，不算什么情深意重，泛泛之交还是有的，虽然本地人居多，周末基本没人，平时也就午休时间人多一点，但总归是不太好，头两年，李益平老婆在的时候，她还能偶尔去蹭顿饭吃，现在孤男寡女的，万一被人事部的人看见，就算只听到了风也会传成雨。
第二天进了办公室，人到的很齐，驻外办的徐从远他们也回来了。女同事都有点盛装出席的意思，小姚小妹妹，把唯一一身名牌穿身上了；芊芊穿着头天和她一起买的小粉裙，漂亮又显纯情，叶静也是干练清爽的短裙套装，唯独她，还是老样子，短袖衬杉，深色长裤，一惯的简洁朴素。
“你昨天不是和我一起买了裙子吗？怎么不穿！”
简妮揉揉鼻子“今天是应该要穿裙子的场合吗？”
“你不知道吗？我上星期听到人事部的人说，那个经理啊，老帅老帅的，还有那个新副总，哇……当然要穿漂亮一点啦”小姚说起新领导兴奋得不行“妮姐，你看你现在，除了干净只能用精神萎靡不振来形容了。”
“有吗？”简妮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啊，我精神挺好的”
“你们都在啊”说话间，李益平一行四五人推门而入，办公室的人自动靠两边。李益平领着一位年轻男子上前“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们部门的新经理，寻唯。”
小姚和芊芊像饿了很久突然看见美味佳肴，两眼放光，直直盯着人家，简妮讷讷的望向这位寻总，双眼深遂，鼻梁高挺，五官英气，浅灰色的格子衬衫恰到好处的贴身，只一眼简妮就猜到此男应该有胸肌，嗯，帅得很有男人味，难怪她们们两个像犯了花痴。
“大家好，我是寻唯，寻找的寻，唯一的唯，从今天起，我来接任你们之前主管的工作。”声音不急不缓，坚定有力。
“小简来，”李益平冲简妮示意“寻总，这位是我在销售部时的得力助手，小简对销售部的情况比较了解，资料什么也是由她负责，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她。”
“好”寻唯面向她，却只睨了一眼，视线就飘到别处去，完全不在她脸上了，连半点要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这真是奇怪……又……没有礼貌！
李益平寒喧几句之后，应走了，跟在后面的董副总没有说任何话，只在临走时冲简妮似笑非笑了一下，简妮微微侧头，面向别处，就当没有看到。“先回自己的位置上吧，等会9点开个简单的在晨会，需要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寻唯的命令不容置疑问。
“我是简妮，简单的简，女尼妮，可以叫我小简，我也有个英文名Jane”轮到简妮的时候，还是站起来如是说了一般，心想，此人是海归或许作风比较洋派，喜欢叫人英文名？
“哦？”原本低头看文件的寻总，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审视，挑衅还是什么？让简妮颇为不满，难道是叫小妮吗？你愿意，我妹还不愿意呢。“我原来负责跟单接单还有……还有报销整理审核，比较杂，”简妮还想说，差不多就是助理的工作全干了，不是助理的活，打杂她也能干，只是面对新领导心里没底，这样说，万一人家当真，真把她当打杂的使，不是得不偿失？
“李总不是说你原来是他的得力助手吗？怎么连报销都要管呢？这不是应该交由财务部处理吗？”
“是这样的，我们销售部出差比较频繁，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公司，时间久费用单据容易弄混，每次拿去财务部报销都核对好久，胡会计对我们几个男的意见很大，所以李总就让我们把单据交给简妮先汇总，她比我们仔细。”徐从远跳出来，为简妮解释。
“哦，嗯，那简大妮是谁？”寻唯从面前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人事简历，用两根手指夹在手中，轻飘飘的晃荡了两下。
简妮脸色大变，混蛋，有了资料还自我介绍个P！众人纷纷望向她，或不解，或了然。众人的注视让她的脸由吃惊慢慢变红，然后一直烧到耳根，很快，又挺胸抬头，轻咳一声，让自己镇定下来“是我，是本名，不过，大家还照以前那样叫我吧，习惯了。”名字是简妮的痛脚，不愿意说，也没几个人说，就连当时没辞职的人事经理对她的简历也是匆匆带过一眼，就直接交给老董了。
“嗯，好吧，继续。”寻唯风轻云淡的微微一笑，示意下一位同事继续自我自介绍。简妮已经从原来的窘迫变成了内心燃烧的小宇宙，可还是要一本正经的端坐着，直到结束。
“大家的情况我都了解了，工作中我比较喜欢执行力强的员工能力，工作之外我比较随意，希望大家能配合我的节奏。今天有点仓促，嗯，明天请大家吃晚饭，有约会的都腾出来吧。”会议结束的时候，这位寻总这样说，原本还为前半句开始忧心的众人，听了这话都惊喜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