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带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狼藉,莫家的武师只剩两个还尚存人世。文渊没看见丹怡等人,他急切地询问她们的下落。受伤的武师指向丹怡她们逃走的那条小路,文渊留下几个人照料现场,自己带着一些人沿着小路追了过去。
走了很久,文渊才找到丹怡、萧娘她们。现场的惨况让人目不忍视:黑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背上有个大窟窿;地上零零散散的各色碎布,披着单衣的硕贞扑在童文通怀中哭泣;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丹怡,血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萧娘抱她坐着,手还捂着她的脖颈,明素和翩翩跪在一旁哭泣。
“娘!……”文渊“噗通”一声跪下,伸手抚上丹怡的脸。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昨日还在谆谆教诲他的母亲,转眼间便是阴阳两隔了。“娘,娘你睁开眼好不好,我是文渊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啊……”他的心中满是悔意,“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娘,我求你了,你看看我啊……”
“文渊啊。”明素终于开口拿了个主意,“我们赶紧送你娘回去吧,老爷还等着呢。”说完后自己又不禁潸然泪下。
回到莫府,众人又是一番痛哭流涕。莫四海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叨叙着与丹怡往日的夫妻恩情,感叹人世祸福难料,最后也说不出话,只在一旁捂着胸口哭着。明素擦了擦眼泪,然后走上前安慰莫四海:“老爷,您再这样子,姐姐去得也不安心啊。”
“是啊老爷。”雪茹也上前一步,“这大姐一去,万事都需要人来张罗,老爷,您可不能垮下啊。如果您信得过,这事就交给文博打理吧,也让他为大姐尽尽孝心。”
“不用了三娘。”站在角落的文渊突然说话,他走到莫四海座前跪下,“爹,此前的事都是我的过错,我不求您能立刻原谅,但求您能让我来打理我娘的丧礼,让我为娘再做些事情,此事了结后,我任您处置。”文渊叩头,久久不愿起来。
文博见此,也跪下求莫四海,请他看在文渊一片孝心的份上答应他的要求。莫四海不语。雪茹瞪了文博一眼,而文博却装作没有看到。
萧娘走了进来,“老爷,夫人已经沐浴完,可以入殓了。”
莫四海擦干了眼泪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走到文渊跟前,“既然你有此心,事儿便交给你了,记着,一定要让你娘走得风光。”他又跟文博说,要他从旁协助文渊。文博点头答应。
文渊让管家将府里的家丁集在一起,依次做了分工,要他们报丧的去报丧,采买的去采买,仅仅两个时辰,莫家的灵堂就搭了起来。往日里的那些红灯红彩都不见了,白灯笼摇曳,在风中格外显眼。灵堂前的白色蜡烛上燃着细长的火焰,各类果盘也已摆放整齐,文渊也遣了人去沉香寺请师父过府做法事超度亡灵。文博寻来一口楠木棺材给丹怡入殓,文渊很是感激。
入夜后,陆陆续续有人前来祭奠。所有事情在文渊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莫四海坐在灵前,他不断回忆着与丹怡相处的往事,心中又是一阵疼痛。节哀,节哀,节哀顺变,多年的夫妻恩情怎是草草几句就能释怀的呢?明素陪坐在他身旁,见他如此,她也很难过。
硕贞醒来,这让燕儿很是高兴。“想吃些东西吗?”燕儿问。硕贞无力地摇摇头。
“你怎么在这儿?”
“是萧姨,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那萧姨呢?”硕贞有些着急。
“你放心,她没事。”
“那……”硕贞刚想继续问,便被门外的声音打断,“燕儿姐,硕贞姐姐可是醒来了?”站在门外的是童文通。
硕贞看向燕儿,燕儿笑了笑,说:“他把你背回来以后,就一直站在门口等你醒来。”
“是吗?”
燕儿点点头,“这傻小子,自己折腾了一天了,还不肯去休息。”
硕贞突然头疼,她脑海里不断闪过的画面令人目不忍视,手掌慢慢摊开,她不敢相信是自己亲手杀死黑子的事实。“啊……”她长啸一声。
门口的童文通听见,他急切地拍门,询问里面怎么了。
“夫人,夫人……”硕贞急匆匆地穿上鞋便向外跑去。
守在门口的童文通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地看着硕贞远去,“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追?”燕儿满脸焦虑。童文通刚跑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燕儿姐,你取件衣裳给我。”燕儿恍然大悟,赶紧取了件衣裳交给了童文通。
硕贞跑到前厅,她看着灵堂里的一切,自己实在没有脸面走进去。文渊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给前来悼唁的宾客回礼,她看见他难过的样子,自己心里越发不好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若不是自己,夫人也就不会枉丧性命,他也不会如斯难过。深秋凄冷,她站在角落里默默落泪。
文渊也看见了她,她单薄的身子在深秋的寒夜中瑟瑟发抖。硕贞想开口说些什么,临开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两个人对视着,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文渊知她心中难过,他想说其实他不怪她。生死自有天命。令人悔恨的不是世事无常,而是明知世事无常却不肯珍惜,身过之后才幡然悔悟,为时晚矣。
童文通出现在硕贞身后,他为硕贞披上衣服,“硕贞姐,夜里凉,还是回屋吧。”
硕贞无动于衷。
童文通顺着硕贞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文渊,文渊正向宾客回礼。他转头看着硕贞,“硕贞姐,我知你心中难过,但你也要保重身体啊。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他又看向文渊,文渊也看向他,两人相互点点头后,童文通扶着硕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