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硕贞得到了噩耗:玉贞的孩子没了。她草草收拾一番,然后向明素告了假,趁着星月回到了稚山。
还未进门便听见屋子里断断续续地抽泣声,硕贞赶紧敲门。开门的是舅母,她的眼角还泛着些许泪花,一看是硕贞,她赶紧擦了擦眼,“快进屋吧,夜里凉。”硕贞进屋。屋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欢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尽的愁苦。硕贞心念着玉贞,问舅母玉贞在何处,舅母抬手一指,自己又忍不住哭了出来。硕贞不知该说些什么劝慰舅母,她决定先去看看玉贞。
见到硕贞,玉贞便再也忍不住了,她从床上坐起,扑在硕贞肩上大哭。
“姐,孩子没了,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硕贞爱抚着玉贞,“没关系,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这些话并不管用,玉贞哭得更厉害了。硕贞知道她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的口吻有些严厉起来,“你刚刚小产,身体已经很虚了,你还要再糟践自己吗?听话,不哭了。别叫舅母他们为你担心。”
玉贞慢慢止住了哭泣,她抬着红红的眼睛看着硕贞,“姐,我以后还会有孩子吗?”
“会,一定会的。”硕贞肯定地说。听见硕贞如此一说,玉贞又是一阵落泪。
终于劝玉贞睡下。硕贞从房里出来,看见叔胤正扶着脑袋坐在桌旁,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要是早知道她怀孕了,我是绝对不会让她碰那些米的。”叔胤十分懊悔,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算了,你也不需要自责,这件事情谁都不想的。”硕贞只能这么劝他,“你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我怎么会这么糊涂,我,我就应该听大少爷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叔胤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硕贞刚想去拉他,仔细一想,还是放弃了。她起身从包袱里拿出钱袋,然后走到舅母面前,“舅母,我还有些积蓄,您拿着,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剩下的我再想办法。玉贞的身体很虚弱,请舅母好生代我照料,硕贞感激不尽。”
“傻孩子,说得这么生疏做什么,这阵子要没你接济,我和你舅舅、弟妹早就横尸街头了。”舅母说道。
硕贞硬挤出笑容回应。“时间不早了,您和舅舅去歇息吧。”舅母点头。
目送舅父舅母进房,硕贞又坐回叔胤身边。叔胤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他倒了杯水递给硕贞,硕贞轻轻一抿,然后问道:“你还有何打算?”
叔胤摇头说不知,“家没了,地也没了,这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退去。我真不知道是该带着玉贞远走他乡谋求生计,还是留下来收拾残局。这无论怎么做,不都是重新开始吗?”叔胤苦笑。
硕贞的手搭上叔胤的肩膀,“现在别想那么多,一切还是等玉贞好了再另行定夺吧。”叔胤点头。
两人不知坐了多久,硕贞终于打了个深深地哈欠。“姐,你先去睡吧。”叔胤劝道。
“那你?……”
“放心吧,我没事。”
“那好吧。”硕贞起身向房间,“你也早些睡。”
叔胤应声。
这一夜硕贞睡得并不安稳,她拂晓便起身进了厨房。能吃的东西并不多,硕贞将那日叔胤搬回的米粮进行挑拣,洗了十几遍,再烘干,然后又反复蒸了两三道,才放心将它煮成稀粥。她看见炊房里还有些许野菜,便将它们洗净,煮进了稀粥里。此时舅母走了进来,手中握着两枚鸡蛋。“硕贞,家里实在没好东西了,只能先拿这个给玉贞补身子,待会儿我再去买只鸡来。”硕贞看了这两只鸡蛋好久才决定接过,“多谢舅母。”舅母退出了炊房。
硕贞和家人草草用过饭便决定回莫府,她刚到后门门口,便看见文博指挥着伙计从府里搬出米粮,准备运回米行。她就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直到文博也看见她才反应过来,她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低着头往里走。才过门口文博便叫住了她,“你家里人还好吧?”文博问。
“好……还好。”硕贞仍旧背对着他
“有事你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文博如是说。
“不……不用。”硕贞眉心一皱,“我先下去了。”硕贞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文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落寞。
文渊晚上回到院中,见硕贞已归,心情大好。草草寒暄几句,他问硕贞家中情况如何,那些米粮是否能帮上忙。硕贞犹豫过后,还是点了点头,她实在不忍心告诉文渊玉贞小产的事情,这样只会让他更加自责,更加担心。他为自己做的实在是够多了,自己不能再给他徒添麻烦。
“那就好,我还担心这些米粮吃坏人呢。”见文渊高兴,硕贞也只得回以一笑,草草慰之。
硕贞这几日总是会不自觉地走到后门处,她总躲在一旁,看着文博指挥着伙计搬米上马车,然后运去米行。她好几次都有要跑出去的冲动,但却始终没有开口的勇气。
又过了几日,硕贞打算回稚山探望玉贞。她在厨房拿了前夜所剩的几个馒头,又典当了几枚首饰,买了些给玉贞补身体的吃食,拎着大大的包袱回稚山。途中,她看见很多携家带口逃难的人,眼角不觉泛起泪花。到了稚山,才觉得那晚里所见的惨况不过一隅而已。
饭桌上,舅母向硕贞哭诉,因为多了些逃难的人,加之朝廷迟迟没有出面赈灾,那些发霉的米粮根本抵不过半月。硕贞听了心里很难过。
“好了别说了。”舅父打断了舅母的话,又低着头嚼了起来。舅母闭上了嘴。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硕贞的话打破沉寂。她的话令每个人都抬起了头,他们用一种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她。
“姐,你说。”叔胤很是着急。
到底该不该说呢?硕贞陷入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