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贞跟千音说她欲求出世时,千音既是惊讶也很欣喜。“姑娘为何有此决定?”千音问。
“世事煎熬,我欲求静”
千音微微思量,道:“刻意求之,未必真的能静。”
“刻意也好,诚心也罢,硕贞主意已定,还请道长成全。”硕贞向千音行礼,千音想了想,说:“姑娘有心放下,贫道甚是欣慰。出世人清心寡欲,自然无为,姑娘可想清楚了?”硕贞点头,千音默念一声“无量寿福”,然后对硕贞说:“既是如此,贫道这就命弟子择一良辰吉时,为姑娘行出世之礼。”
“有劳道长了。”硕贞说完,心里顿时舒坦许多。
童文通听了硕贞的决定,大吃一惊,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姐,你这是,这是为什么啊?大少爷的仇你不报了吗?还有玉茗姐和映红,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不就是要为她们讨公道的吗?”童文通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发现自己越发不了解眼前这个人了。
硕贞几番欲言又止,语言在心里组织了许多遍,又不断地否定,她最终还是开口了:“你在怪我?”她问。童文通摇头,“不管姐姐做什么决定,文通一定支持,可这件事,文通,文通实在不能理解。”
“文通,你听我说。”硕贞顿了顿,“文渊的仇我没忘,我也忘不了,还有玉茗姐、映红,我每夜闭上眼睛都会见到她们死去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咱们长途跋涉前往长安,为的就是求个公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诉求无门,更何况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若入官门,岂非是自投罗网?我一人受难无碍,可我怕连累到你。”
“我不怕。”
“你不懂。”硕贞打断了他:“我已经对不起玉茗姐和映红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你。”硕贞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和然道长说得对,我若冒险一搏而丢了性命,定会辜负玉茗姐他们当日救我的初衷。”童文通明白硕贞想要保护他的心意,在他心底,他也希望硕贞能好好地活下去。“那,大少爷……”他没有问出口,他知道硕贞明白。
硕贞想了想,说:“天道承付,我相信善恶终有天定。”
良辰吉时,祭过元始天尊等道家仙众后,千音双手合十说道:“福生无量天尊,众神共明,九九归一。弟子千音,今日引俗女子莫门陈氏入我道门,受初真戒,十恶不生,无思无为,一念修道,去掉凡心,以戒为师。”
“弟子受教。”硕贞叩首行礼。女弟子为硕贞换下衣袍,千音为硕贞束发戴冠,“你天资不凡,观世明晰,我便斗胆代师父敬敏真人收你为徒。”千音话语刚落,现场便有些稀稀疏疏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很是惊讶。硕贞也很惊讶,她何德何能,竟能拜入敬敏真人门下?她见众人窃窃私语,知道已经引起了不满,她无奈看向和然,和然则向她微笑点头,她明白她微笑的含义,心情放松不少。
千音环视一周后,接着对硕贞说:“我赠你‘念’字为号,有念无念,你可明白?”
硕贞想了想后,双手合十答道:“有之用,以无为本,有生于无。千念亦一念,有念无念,全在一念之中。”千音点头宣布礼成,硕贞起身与众弟子见礼。
“无量寿福……”硕贞抬头看见了站在大殿门外的童文通,他也双手合十向她行礼。
玄真观毕竟是女观,童文通实在不好久留,硕贞劝他回乡,他本不愿,仔细思考后还是答应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硕贞送童文通下山。“回乡路途遥远,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别叫我担心。”硕贞伸手替童文通理了理衣衫,然后从袖中取出一袋盘缠交给他,“钱不多,省着点用。”她叮嘱他说。
“知道了。”童文通将盘缠收入怀中。“姐姐也要保重身体,好好调理,早些痊愈才好。”
硕贞点点头,继续叮嘱他:“替我回稚山看看玉儿和叔胤,告诉他们我一切安好,要玉儿安心生产,别太担心了。”童文通应下后,两人突然无话。
“文通。”硕贞开口,“姐姐希望你回去以后好好安定下来,成亲生子,你年纪不小了。”
童文通有意识地看向他处,“随缘吧。”他回答说,“我现在还没想法。”硕贞还想说什么,又想到童文通的犟脾气,于是作罢,只要他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别忘了,童文通随便应付了一声。硕贞抬头看了看天,快到正午了,她催促童文通起行。童文通依依不舍,回头了很多次,直到看不见她。硕贞还站在原地,她心里祈祷着童文通一路平安,希望童文通能听她的话,好好生活下去。他永远是她的亲人。
硕贞转身看见躲在不远处的和仪,她眼睛红红的,像刚刚哭过。硕贞走上前,和仪问道:“大个子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的声音略带些哭腔。硕贞点头说是,和仪的眼泪突然落下,硕贞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要记住,在生命的长河中,有些人注定成为你心口上的朱砂,而有些人,注定只是一个过客,什么也不会留下。”她说着,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掉了下来。原来他已经成为了自己心口上的朱砂,她想着,坦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