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推断,孙大老爷听说她的怪病,定是会躲到一边,顶多也不过派人来此瞧瞧罢了,只有自己此时身子不适,他才会进一步动摇这门婚事。
也只有如此,壬家才会考虑到她是否身带晦气,是否适合嫁入壬家那样的大门户,那么如此一来,婚事的变更才有肯定。
不管最后谁会不同意,那么双方的父母也都将重新考虑婚事,她也就可以寻到脱身之日了。
果然,夜幕方降临,老爷那边就派人送来了些养病滋补的药材,说多不多,看其色泽,也该是陈年货品,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能有此对待已算幸运。
至始至终,那位高权重的父亲,也不曾来看过分毫。
她愉快的脱下身上的外衣,由着一身白色轻纱在屋内飞舞,感觉瞬间放纵了所有的快乐,她小苏不再是从前的小苏,如今,她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快乐而活。
轻盈曼妙的身姿在烛光中旋转,如翩翩的蝴蝶,展开柔和细腻的翅膀,遨游在自己的空间。
突然,她停下身,望着窗外风舞影动的观景植物后面,动人的眼波流转,一挑细眉,嘴角扬起倾城的微笑。
她发现了,呵呵,常人想在此种情况下监视她,却是自不量力了。
她灵机一动,突然摔倒在地,痛苦的呻吟起来,那人似乎感觉到情况出现意外,立马抬起头向里面望着,却依旧未寻到身影。
正在疑惑之际,一双手忽然拍在她的肩上,她意识到不妙,拉下头上的黑色大头帽罩住自己的脸,反身打开她的手,纵身一跃,准备离开。
小苏料到她会由此举动,于是深处另一只手拉下她的帽子,施展功夫三两下便让她占了下风,正在高兴之际,她突然从侧身窜出,飞快的逃脱了。
“你到底是谁?为何不让我看见你的真面目?”小苏冲着她喊道,那身影微微停顿,最后消失在夜幕中。
也恢复了平静,彷佛方才那一幕,只是她的梦和幻想。
但是,她确信自己没有弄错,这个身影已经跟踪了她许久,一直在她周围神出鬼没,甚至她到毕慈寺,进了怡心园,她都一直随行。
她知道那是个女子,但是,她却不知是谁,究竟有何目的,为何一直潜伏在她身边,是否有恶意。
小苏顿了顿,忽而想起浮梦亭那边有张古琴,是母亲年轻时候的物品,知道她学会后,送于了她。
她随意躺在床上,唤了声绿尤,便看见她匆匆从外面进来,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小姐有何事?”她问。
小苏望了望她的额头,拾起旁边的丝帕递与她:“擦擦汗水吧,看忙的。”
绿尤受宠若惊:“小姐对绿尤好,只是尊卑有别。”
“我让你擦你就擦,什么尊卑不尊卑的,一直以来,我都是将你当成自己的姐妹,无需如此见外。”
绿尤泪光闪闪,道了声“是”,便接过丝帕,颤巍巍的擦起汗珠来。
“绿尤,明日,你去将浮梦亭那边的好玩好耍之物都带过来,尤其是母亲赠予我的那把琴。”小苏一面摆弄着青丝,一边说道。
绿尤点头,原本还想问些什么,张口以后话卡在喉咙,最后犹犹豫豫的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小苏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眼里泛起丝丝冷意,绿尤一向不干什么重活,那些汗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
她摇摇头,但愿是自己多想了,绿尤对她忠心耿耿,就算要套她的秘密也不用扮成这样吧,她已是她身边最亲近之人,要什么秘密得不到?
除了那唯一的,不能说的,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她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陷入了迷梦中,梦里,她恍若看到了一张绝世倾城的容颜,站在萧瑟的风口,青丝吹得零乱无比,萦绕在那泪水涟涟的容颜前。
像是穿过了无尽的哀愁和离别,望尽天涯无归处。
“木景深处,萧瑟闭目,岭南越尽无数。”
她看见那万丈深渊,一直在那绝色的容颜脚下延续,最后跌落深不见底。
她忽地从梦中惊醒,望见正拿着被子准备替自己盖上的芸香,眼里带着诧异。
“小姐,你做噩梦了。”她喃喃道,“方才见房里的灯亮着,便进来瞧瞧,没想您睡着了,没盖被子,所以……”
小苏不语,只是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珠,望着窗外怔怔发神。
芸香微微福礼,转身离开。
“方才,我说什么没有?”她问她,语气里是刻意的疏离。
她转过身,乖巧的照实回答:“小姐方才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叫着一个名字。”
她望向她,等待下面的话,她何尝不疑惑,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好像是叫着萧岭来着。”
她瞪大眼睛,半天未回过神来,眼底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果不其然,自从知道她身染怪病后,院子越发的冷清了起来,连平日里办事的丫鬟也刻意同自己保持距离,似乎是怕传染什么的。
她安下心,目的终于达到,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待到午时,绿尤从浮梦亭抱回一堆古玩赏品,她坐在古琴前,正想拨弄琴弦,孙兹杭便出现在了门口。
“小苏,你可是病得及时。”他匆匆跑进来,坐在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水,猛灌下去后,又倒了一杯。
“这茶都不是新鲜茶叶了,该叫下人唤了。”他道。
“总管太忙,怕是都将小苏忽略了,也罢,陈年新鲜,也都是一样的。”小苏答道,语气里明显带着委屈。
他一皱眉,半天不语,良久后,他冲着门外喊:“宝贵,且去总管那里领些新鲜的茶叶送来。”
小苏感激的看他一眼,转过身望着古琴发呆。
“现在孙家因为你和俊少爷的婚事,都议论得炸开了锅,你倒是置身事外,在这里抚琴作乐。”他说完,走近小苏,想看看她蒙着的面纱下,容颜到底有何变化。
她用手按住面纱,望着她楚楚可怜道:“小苏谢谢二哥,还惦记着小苏此时的安危,这偌大的孙府,怕是都已经忘了小苏的存在了。”
他有些不忍:“若不然,我去告诉它们,婚礼不可更改,为何要你受此等晦气。”说罢便准备出门。
她忙叫住他:“二哥,事情可是定下了?”
他犹豫了片刻:“此时还在商议中,不过小苏,就算你嫁不了壬家,留在孙家二哥也会尽力保你周全的。”
她擦了擦泪:“有二哥这话,小苏便也知足了,只求姐姐嫁与俊少爷,能同他幸福相守白头到老。”
他叹了叹气:“怎的说好的,你就生上怪病了?”
“怨只怨小苏命不好,这等好事,怕是难以再遇上了。小苏有一请求,还希望二哥能答应。”
“你倒是说,若是能帮你,二哥定是会帮你的。”
她从抽屉里拿出老爷送来的补品:“还请二哥将这些东西带到集市上变卖了,反正小苏也用不了,还有这个。”说罢,她从房间里拿出几件刺绣,上面皆是些山水风景图,绣得逼真非常,令人吃惊。
他睁大眼,许久才回过神:“这是你自己锈的?”
“手拙,随便绣了些,入不了眼,小苏只是想换些银两,用来给母亲和弟弟置办些东西,只是此等事不能叫他人去办,只能麻烦二哥了。”
他不住的感叹她的绣工,半会子才答应下来,并保密绝不传出此事,随后拿着东西出了院子。
她的脸上绽放出奇异的笑容,计划进行得很好,下一个目标,便是孙妱苓了。
她蹦跳着进屋,嘴里哼出不着调的歌,看起来异常的快乐,方才那楚楚可怜,柔弱无助的小女子全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