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向自己的手,被咬破的指头恢复如初,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目光一错,她满意的笑容僵在唇边。
楚瑾南已经醒了过来,黑幽幽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
裴玲珑的心一紧,周身冰凉的寒意升腾出来。
楚瑾南依然定定的自下而上的看着她,他的目光漆黑而清醒,看见她的眼睛里射出阴利的光,似凝了千年的墨,然而混杂了凛冽、残酷与狠戾,是来幽冥的光。
她在前一刻想方设法的救了自己,而现在,她对自己起了杀意。
强烈的、会令人心下颤抖的杀气。
“我……看到了。”在她周身迸发的寒意愈发浓烈时,楚瑾南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单薄的像是随便会断裂开,“我没想到……我中的毒,你也是用这种方法替我解的吧?”
“是又如何?”裴玲珑沁凉冰透的声音传出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
“二哥……你也打算用这种方法帮他?”他的柔软和怜惜,从他的眼睛跟声音里毫不保留的透出来。
裴玲珑微征了下,看着他的眼睛仍是充满了戒备与杀意,她再度开口,却有些艰难:“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那么,一开始你就不该救我的。”楚瑾南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玲珑,你为什么要救我?并且还救我两次?”
裴玲珑眯起眼,瞳色发暗,深邃如寒潭。
第一次,她为他解毒,为了他说会对她好,也为了他答应的那一纸休书,她不习惯欠别人的,第一次救他,可说只是一场交易。那么现在,她为什么还是毫不犹豫的又救了他一次?
裴玲珑问自己,然后得出了答案……她在那一刻,只是不想看着他死,不想这劫后余生,只剩自己一个人。
她已经没有了莲香。
“这是你的秘密。”楚瑾南见她眼里寒意渐褪,伸手捉住她的手指,正是方才她咬破的那根指头,他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手指,无尽的怜爱与心疼:“你信我,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就算死,我也不会说出去。”
他一顿,虚弱的叹口气:“更何况,将这秘密说出去,于我又有什么益处呢?玲珑,我不想死,并非我怕死,我只是怕我死了后,没人陪你赏雪弹琴。”
裴玲珑的眼泪滑落眼眶,在那连脏污也掩不住其精致的脸上坠出一道晶莹。
她不能否认,刚才那一刻,她是真的非常害怕他死掉。
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将她的理想说给她听了。
她已经理不清楚瑾南到底在她心里占据了个什么样的位置,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她真心里,并不希望他死掉。
既如此,被他知道她的秘密,又有什么紧要?
如他所言,他说不去于他没有半点益处。
裴玲珑想,她的潜意识里,是相信这个人的。
她慢慢的呼出一口气,周围的温度开始渐渐回温。她的眼睛,也变成了平静的黑色,“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什么?”楚瑾南微诧的挑了挑眉。
“从前有一个农夫,他在寒冷的冬天里看见一条正在冬眠的蛇,误以为其冻僵了,就把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用暖热的身体温暖它。那蛇苏醒过来,却用尖利的毒牙狠狠地咬了农夫一口,使他受了致命的创伤。农夫临死的时候痛悔地说,‘我欲行善积德,结果却害了自己。’”她轻轻慢慢的说着,看着他恍然大悟的眼睛,继续道:“我不希望自己也是一个到死才痛悔的农夫。”
楚瑾南张了张口,长睫慢慢的眨了下,交睫间恍有眸彩。他说:“你不会是到死才痛悔的农夫。”
而他原本想说:你尽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是那条毒蛇……
莫名的,滚出舌尖的话,就变成了那样。
裴玲珑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唇瓣,挽起唇角,露出的笑容清清净净,暖如春风。“就算是农夫也无所谓,因为我这个农夫,一定会拖着那条毒蛇一起下地狱。”
她眉眼弯弯,一副笑模样,即便身陷囫囵一身狼狈,依然说不出的娇艳如花。
楚瑾南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半晌,他也弯眉笑了:“这样也好,农夫跟蛇,都不会寂寞了。”
裴玲珑居高而下的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你真打算当那条毒蛇?”
楚瑾南笑,似促狭般的眨眨眼:“你觉得我,嗯……够资格吗?”
他的目光灼灼,笑意却很悠然。
裴玲珑盯着他,一直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半眯了眼睛:“王爷就算是蛇,也是美人蛇之类的……”
他,虽则心思缜密,在皇宫里长大见过的黑暗血腥也不少,有脑子有计谋,否则如何能说服皇帝,又如何能让她就此放过他?或许出于自保他曾经也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她仍然觉得,他这样儿的,也做不成那一击必死的毒蛇的。
“美人蛇?”楚瑾南疑惑,随即大悟:“玲珑,你是在取笑我啊!”
“恭喜王爷答对了。”她弯唇一笑,懒洋洋的拨了拨枕在她腿间的黑绸似长发:“不过没有分加……”
在楚瑾南愈发疑惑迷茫的眼神下,裴玲珑赶紧换了个话题:“王爷,现在可不是讨论毒蛇美人蛇的时候,咱们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那些人一旦找过来,咱们可就是现成的瓮中鳖了。”
楚瑾南的目光略带惊奇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