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晟瞥见站在牢房门口的一行人,其中一个,青色长衫如斯,面目英俊,器宇不凡,但脸部线条却温柔平和,静极生动中自然流转着平和儒雅间的凌厉威武,此人确是瀚国的明庆王——赫连城,遂立即起身相迎:“不知明庆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诸多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为赫连城带路的是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岳子骞,刚从城外接了赫连城一行人,一身银白色盔甲还未来得及卸下,本就黝黑的皮肤在这昏暗的地牢中若隐若现,只剩一双明晃晃的眼睛。
“岳将军,明庆王一路上风扑尘尘,想必已是舟车劳顿,你不把本王的贵客接到驿站好好安置,来这污秽的地牢作甚?”
司马晟刚说完,岳子骞马上抱拳半跪准备领罪。
一旁的赫连城看了司马晟一眼,连忙道,“不关岳将军的事,是本王的意思,还请晟王爷莫要怪罪岳将军才好。”
司马晟面露疑色,“不知明庆王如此急迫,是否有要事相商?”不待赫连城开口,司马晟又问道,“不如我们移步到大堂,这里阴冷污秽,莫要伤了明庆王的身。”
“不必麻烦。”赫连城连忙推迟,他看了不远处的秋小沫一眼才缓慢说道:“本王此次前来是有几件事想请晟王爷相帮。”
司马晟也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受鞭刑的秋小沫,他给岳子骞使了个眼色,岳子骞会意命人抬了软榻上来,也备上了上好的香茶。
两人分别入座。没有司马晟的旨意,对面的李九仍在鞭打着秋小沫,秋小沫咬着牙,面色苍白,硬是不肯哼一声出来。
赫连城端起茶杯,“荆王残暴不仁,逆天而行,亡国乃命中之定,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任他宛国如何腐烂,想要动其根基,观当今五国,我看除了宁国和殇国有这个实力外……”
“明庆王说笑了。”司马晟连忙打断赫连城,淡淡道,“荆王与我乃有不共戴天之仇,何况煜儿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一日不杀他,我就一日寝食难安。说来也不怕明庆王笑话,此番攻打宛国,我也是做了玉石俱焚的打算。”说到这,司马晟吹了吹茶末,神情渐渐隐入淡淡升起的水雾中。
“煜儿……”赫连城放下茶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本王要请晟王爷相帮的事也是与我这位皇弟相关。”
“哦?”司马晟挑了挑眉,“煜儿的事就是我的事,明庆王但说无妨。”
赫连城似是思索了一番,才斟酌着开口道:“晟王爷自小和我皇弟走得亲近,想必当年也应该知道父王曾有意传位给煜儿。”
司马晟点了点头。瀚国国君广平王有四子三女,只有煜儿和皇嫂赫连瑛乃皇后所出,其他三个皇子,赫连城,赫连君,赫连安均为侧妃所生,且个个文韬武略,倒是赫连煜每日就只知道玩耍做乐,没有一丝上进之心,可是广平王却偏偏要把皇位传给赫连煜,还把历代相传只有太子才有资格得到的纹龙佩赐给了赫连煜……
纹龙佩?!司马晟想到此,看向赫连城。
赫连城点点头,“没错,就是纹龙佩。当年我们接到煜儿被宇文阔带走的消息后,为了不暴露煜儿的身份,曾派过暗卫营救,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后来也有派探子深入将军府,初始还有煜儿的消息,可是后来派入将军府的探子都没了踪影,只怕是露了马脚已被灭口。”
见司马晟仍在不紧不慢的吃茶,赫连城才继续说了起来,“初接到煜儿已死的消息,父皇和皇后都很伤心,父皇甚至还为此大病一场,一是伤心过度;二是担心煜儿身上的纹龙佩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得到而加以利用,这对整个瀚国来说将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所以……”赫连城拱了拱手,“本王想向晟王爷要两个人。”不等司马晟做反应,遂说道:“我手下的暗探曾打听到,煜儿被害死之前最后见过的两个人,一个是宇文阔;一个是当初出卖你们,变身成宛国第一杀手的雁芷秋。”
司马晟神色不变的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末,不紧不慢的吃了一口茶,才说道:“擒到宇文阔这老贼的时候,我也问过有关煜儿的事情,可是这老贼无论用什么刑法都没让他开口,于是我一怒之下就把他削成了人棍,本想留着他一口气来侮辱荆王,没想到却反被荆王杀了。”
见赫连城的脸色变了,司马晟又连忙说道:“不过见那老贼的神色,应该没发现煜儿的身份,就连荆王也一直以为煜儿只是我身边的一个小厮,他们当然不会知道纹龙佩的事情。何况……”幽黑的眼眸一沉,“雁芷秋还在我手上。”
赫连城还是双眉紧锁,看来找纹龙佩的事情终究不是那么容易啊。
半响,他的眼神才瞟向不远处的秋小沫,“她就是那个女魔头?"此时的秋小沫已经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血渍鲜明,甚至鞭痕之间都沾满了血丝。听闻宛国第一女杀手身手卓绝,出手狠厉,没有不敢杀的人,只有不想杀的人。原以为会是一个风姿卓越,娇媚如花的女子,却没想到竟会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除了神色间的那股子倔强和坚强之外,赫连城甚至怀疑她那秀气白皙的双手能举得起剑吗?就算举得起剑,她那瘦弱的身子还有力气把剑刺入敌人的胸口吗?心里难免有一丝讶异的情绪闪过。
一旁的司马晟没有点头,也没有默认。只是吩咐李九先歇一会儿,李九应了一声,默默的退到旁边。
司马晟走上前伏身软语说道:“雁芷秋,本王这次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好好回答我提出的问题,说不定可以让你死一个痛快。”
秋小沫已经痛得没有力气抬头,但是嘴角却扯出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
“煜儿在哪里?”
听到煜儿这两个字,秋小沫心里一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这种微妙的感觉马上就被她强力压了下去,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不知道……”
手指用力,秋小沫的下巴被抬起,双眼被迫对上司马晟那双隐含怒气的桃花眼,“当真不知道?还是……”司马晟双眼微眯,那个生命如杂草般顽强的雁芷秋,会有求死之心?
秋小沫挣开他的擒制,“要杀便杀,多说无益。”
“很好,很好!”司马晟连说两句很好,突然双袖一挥,一股强大的内气朝秋小沫胸口扑去,秋小沫还来不及发出声音,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晟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赫连城起身,脸上尽显不悦。
司马晟转过身来,剑眉轻扬,含笑一揖,“让明庆王受惊了。纹龙佩的事情还请明庆王放心,如今宛国已在我的掌握之中,区区一个将军府更不在话下。天色已暗,不如明庆王先随我回宫,明日一早我就派人拆了将军府。”见赫连城脸色稍霁,双眼却看向秋小沫,司马晟连忙咬牙切齿说道,“这个女魔头我一定要亲自处置,以报当年被辱之仇。何况我一直待煜儿如亲生兄弟,哪怕找到的只是皑皑白骨,我也要带他回瀚国厚葬。”
赫连城双眸一低,隐去眼里情绪,“如今宛国刚定,其他几国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晟王爷要事繁忙,我还前来打搅,实在是心里有愧。若有本王帮得到的地方,晟王爷只管开口便是。”
司马晟淡笑不语。两人起身一前一后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