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已转西,正午时略显温暖的河风此刻拂在脸上已带了森冷的刺痛感。冬日的夜晚本就黑的早,太阳一落,整个河面便开始笼上蒙蒙的水雾,如梦似幻,却也潮湿阴冷不堪。沿岸的街市早已无人,遍植的杨柳伸着狰狞的枯枝静静矗立,在越来越浓重的水雾中若隐若现,终至无法看清。
铁男见那花蕊儿一张平凡无奇的笑脸径自凑到跟前来,充满兴味毫无防备的样子,又听得她说不杀他们,不辱他们,方才心里如压上块大石般的沉重感稍减,细一打量,见这花蕊儿虽年过三十,然保养得宜,面上肌肤白皙细腻,兼之眉眼无邪,虽带着些无伤大雅的顽皮娇纵,但双眸清亮坦然,浑不似会狎玩娈童幼女的淫邪之徒,心中便愈加相信她不会杀辱他们了。
那花蕊儿只比连震云高了一个头,此时她身子前倾,越过连震云来看铁男,身子几乎贴上连震云,她身上成熟女人特有的淡淡香味氤氲,在湿冷空气的冲击下,越发带了几分暧暖。
连震云毕竟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幼承庭训,秉持男女之防,从未与女子如此接近。纵然与铁男偶有亲近,毕竟她还只是个身量都未长足的小姑娘,又如何能与满身风情的花蕊儿相比?
此时连震云早已面红耳赤心跳如鼓,若不是顾及着身后铁男和流枫如意的安危,早已甩袖离去了。
而铁男心情放松之后,便也起了顽皮之心。她见花蕊儿完全不顾及身份,见得连震云窘迫,她却越发得意的往前凑,故意使得连震云进退不得,心里便老大的不高兴,又见花蕊儿红唇上翘,眯眼笑得得意又促狭的样子,水亮的眼眸一转,唇畔露出与花蕊儿同样的促狭笑意。她膝盖往前一顶,正顶在连震云腿弯处,他膝盖一软,猝不及防下身体往后便倒,铁男笑嘻嘻伸手,与流枫一起扶住他,原本靠在他肩膀上的花蕊儿未料到他竟突然倒下去,本就前倾的身体顿时一个收势不住,直直地就往他身后的铁男身上摔去。
要说这花蕊儿,也算得上是江湖上一把好手,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她也不惊慌,依然挂着满脸的笑,一只手在倒下去的连震云肩膀上一点,身子随即后退,连摇摆晃动都不曾,眨眼间便站稳了。
但,就在她扬眉后退时,正对着她眼睛的铁男也同时扬眉,给了她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脖子往前一伸,借着身下连震云的支撑,嘟高嘴唇迅疾准确的贴上了花蕊儿如花瓣一般的唇瓣!
带着花香味的唇温软绵和,即便是在这森寒的冬天,也依然甜暖。在贴上她唇的一刻,铁男咧唇一笑,竟牙齿一张,紧紧地咬住了她的下唇,在花蕊儿愣怔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又迅速放开,抵着连震云后背的手用力一推,使得他挺直身体,迫得花蕊儿不得不往后仰,而还处于方才的震撼中未回过神来的花蕊儿随着他的动作,一个不稳,硬生生的往后跌倒!
“你干什么?”慕远帆上前一步扶住她避免跌倒,回头瞪着铁男喝道,一直带笑的脸此刻竟冷沉如水,皱紧的眉怒气迸发,竟颇有几分让人望而生寒的气势。
铁男瞪他,还未回话,骤然一股寒气自身侧涌来,带着浓烈到让四人都控制不住发抖的杀气,如旋风一般卷过,雷霆扫落叶般一掌劈开慕远帆,待得大家定睛看时,却见先前那冷面大汉正紧搂着花蕊儿,一双本就比冬寒还冷酷可怕的眼直狠狠地扫向铁男,若不是花蕊儿正拼死抱着他的胳膊,估计现在铁男已躺在地上了。而随这那大汉一并出来的七八个大汉俱都刀剑出窍,对铁男怒目而视,似乎只要那大汉一个眼神,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铁男乱刀分尸。
挡在她身前的连震云则浑身僵硬,扶着她手肘的掌心湿濡一片,可见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好大胆!连我慕飞龙的夫人也敢碰!”动不得,冷面大汉慕飞龙咬牙吐出心中的愤怒,字字如冰,杀气如剑,即便连震云挡在身前,铁男依然被他目光盯得面上刺痛,不敢抬起头来。
但心里一股倔强和骄傲却不允许她就此退缩,深吸口气,铁男硬着头皮抬头,一眼望进慕飞龙冷漠中蕴藏无限怒火的眼眸,她又激灵地打了个冷颤。知道无论在实力还是气势上,自己都不可能压得住慕飞龙,在他如此压迫而强大的目光攻势下,她一句话不对就有可能立马横尸当场。她铁男不怕死,但却不能连累了连震云与流枫如意。
心中主意打定,她干脆双眼一闭,也不理连震云的挣扎,硬是将他扯到身后,豁出去地大声嚷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只希望慕二当家能明辨是非,莫要牵连了无辜。”她话音未落,身后连震云一震,就要上前为她出头,却被她死死的拖住。流枫与如意从未见过这么骇人的情景,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更遑论说话了。
慕飞龙面上神情未动,暴怒的眼眸却缓缓的眯了起来,森寒无比的气势瞬间如气流,扑面冲上铁男早已青白一片的面上,几乎是一字一字的吐出:“你说我是非不分?”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铁男只觉得面上森疼,冬日的寒气似乎在这一刻到达顶点,她竭力维持的沉稳被打破,身体轻轻的颤抖,尽管连震云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却依然无法缓解她背上寒凉冰冻的感觉。
“是非分明就不该放任尊夫人贻笑江湖,是非分明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欺负我们几个孩子!”言下之意你慕飞龙分明就是个怕老婆欺负小孩的窝囊废!她昂首咬紧牙关,死命挡着身后的连震云,准备承受雷霆之怒。
岂料等了又等,却只等来花蕊儿的娇笑声,而面上依旧紧绷的刺痛和身后连震云依然绷紧的身子告诉她,危险还未解除,但为何没有任何动静?
咬牙又忍了忍,铁男终于抑制不住好奇,悄悄睁开眼,却猛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