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菀皱了皱眉头,抬起了如芦柴棒瘦小的手臂,这个身体,是船上的小厨娘,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发育的还不如十一二岁的孩子,看上去又瘦又小,这才得以在一群豺狼虎豹中活了下来。
自她醒来,船上的人总拿异样的眼光瞧着她,到哪,都有人跟着。
李菀心中不耐烦起来,可这个身体前些日子才受了一顿毒打,就是想出手教训他们,也没有力气,想到这里,李菀恨恨地搅了搅锅中的汤水。
每天,她都要在船夫的监视下,自岸上挑水回来,给船员们做饭。此外她还要负责船舱底部一群被关押的女子的伙食,李菀瞧得分明,那是一群惊慌失措的妙龄女子,都是良家子。
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名女子被梳洗打扮好带出去,却再也没有一人回来。
清晨,船上的汉子便会将装了人的麻袋扔进大海。
至于人是不是还活着,那不是李菀可以关心的事情。
前世她为了那个负心人,受尽地狱式训练,以至于今生她可以面对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声色,但是连李菀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在海上,她吃的是最粗劣的饭菜,喝的是兑了水的盐水,做的,又是男人们肩扛手挑的重活,原本娇嫩的唇瓣,因为长期没有得到淡水的滋润,已经皱起了褶子,一双手,也老如三四十岁的妇人一般,这让前世美艳绝伦的李菀越来越无法忍受自己日渐平庸。
可是不管怎么样,忍住,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这么想着,她又振作了起来,拍了拍衣上的灰,站了起来,用厨房里偷来的碳灰,仔仔细细,将浑身上下裸露在外的皮肤抹了一遍,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厨娘,就这样诞生了。
“她奶奶的,又死了一个。”船上一名仆人打扮的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李菀抬眼望去,那是许二,专门负责翌日的清场工作,此刻他正捂着鼻子,盯着死去的女子,半响,将她交给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船夫。
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了,阵阵死亡的颓败气息飘散开来,船夫们赶不及用麻袋将女子套上,就像扔烫手山芋般,丢进了海里。
扑通一声,掀起了一阵浪花,一个妙龄少女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老太爷的心情,还是没有见好么?”三娘皱了皱眉头,望向高处的船舱。整整七天七夜,老太爷将自己关在房里,也没有出来过,期间只让送人进去,和将房间里的女子抬了出去。
“要是心情好了,能一天死一个嘛,好歹之前也是两三天才扔一次,这几天,跟在船后的鲨鱼又多了起来,小四日夜不停地带着人射杀,直嚷嚷地臂膀发酸呢。”许二没好气地回道。
“那我今晚给他松松骨,不就行了。”三娘冲许二抛了个媚眼,扭着水蛇腰走了。
三娘,是位寡妇,她当家的,早在三年前的一次海难中死去,风韵犹存的三娘被这艘路过的船只打捞了上来,回去无门,便呆了下来,起初,她也是着实过了段艰苦和担惊受怕的日子,后来搭上了管家,这才慢慢好了起来,如今半徐老娘,已经是船上的一名管事,专门负责挑选伺候老太爷的女子。
“这娘们,真够带劲的,都三十好几了,还盯着十几岁小伙子不放。”旁边的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开口道。
许二望着三娘摇摆如风中蒲柳的身姿,听着汉子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动。这船上的姑娘们,可都是老太爷的,许二不敢肖想,可这次连着几天都上不了岸,他早已心痒难耐,远水解不了近渴,许二眼珠子一转,便将主意打到了三娘的身上,只见他上前几步,自背后一把抱住三娘,嘴里叫嚷道:“三娘何必如此麻烦,不如让我来替你松松骨吧。”
“啊。”三娘骤然背后遇袭,不由得尖叫一声,转头见抱住自己的是许二,忙嗔道:“作死了,快放我下来。”
许二佯作可怜巴巴地看着三娘,闻言不仅没放,反而抱紧了三娘,磨蹭起来,嘴里央求道:““三娘,我的好三娘,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这都半个月没开张了。”
三娘哼哼唧唧地扭了两下身子,象征性地挣扎了下,便瘫倒在许二怀中。
许二大喜,忙一低头,朝着三娘微微嘟起的唇瓣吻了过去,半响,感觉到三娘推了推自己,这才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来,只见三娘嘴角边还挂着一缕银丝,眼神却转向了一旁的船舱不说话。
许二心中透亮,原本只是想要讨个甜头,没想到居然能砸下一块馅饼来,他嘿嘿地笑了两下,一把将三娘抱了起来,撩起帘子,一猫腰,拥着她进了船舱。
两人在那耍花枪,一番动静,早叫百无聊赖的汉子们看见,大伙儿嘻嘻哈哈闹了起来,纷纷道许二有艳福,凑近前来细听舱内动静。
只见船舱中丢出了一个茶杯,随即传来许二的怒吼声:“滚,一帮兔崽子,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汉子你推我,我推你,又笑了会,这才住了口,站远了开去。
李菀抬头望着满天的云霞,自胸腔中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一天,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