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司竹丢了?”何潘仁脸色大变地窜起身,不顾丘师利还在一旁便大步走到了小喽啰面前,接着伸手将之提起,紧绷着脸问道,“司竹是如何丢的?”
小喽啰哆哆嗦嗦地说道:“赵……赵旭率军从正面来攻,同时又遣人从后偷入,将司竹一把火烧了。弟兄们挡不住又战不过,或降、或走、或散,到这里的不到一千。”
“什么?”何潘仁怒火烧起,抛下小喽啰,咬牙切齿地拉开帐帘,只见有好几百名弟兄七倒八歪地倒在营帐之前。他相信了小喽啰的话,确信了司竹之变,愤恨道:“赵旭,当日你手中只有三千人,若非我一念之仁,又岂会让你有今日。你不感恩图报就算了,居然还恩将仇报。我何潘仁与你誓不两立!”
司竹不仅是何潘仁的根据地,更是他囤积粮草、财物之地。对他来说粮草倒在其次,关键是这些财物,有的是起兵后搜刮来的,有的是司竹行宫中的御用之物,但更多的却是他多年经商积累下来的。如今毁于一旦,不只是失去了一个根据地,更重要的是损失了多年的积存。身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什么时候遭过这种失败。
“来人,收拾兵马,立刻启程。天明时分,我要回到司竹。”激怒之下,他高声下达了命令。
“且慢,总管。”丘师利反应很快,急忙拦下了准备去传令的小喽啰,又对何潘仁说道,“总管,大军刚攻下鄠县,兵马劳顿,若是连夜返回,只怕赢不了。”
“不行,不回去我这口气就消不了。”何潘仁喘着粗气道。
“何总管,赵旭与我也是有仇的。想当初我和李仲文有隙,那是我们的私怨,可那赵旭却来多管闲事,夺了我的郿城不说,还害了我兄弟的性命。不过,今日之赵旭已非昨日之赵旭。据我所知,他手下有精兵一万多,骑兵几千,再加上盩厔、郿县二县的钱粮,要攻下不是那么容易的。”话说到此,丘师利拱手抱拳,情切道,“何总管,还望三思啊!”
何潘仁心生感动,伸手将他扶起,叹了口气道:“丘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将所有的粮草、财物存在了司竹,司竹一丢,就没有粮草维系我手下的几万弟兄了。若不速速夺回司竹,再灭了赵旭,我手下的弟兄就会先散了。”
“若只是钱粮,大可不必多心。鄠县虽是小邑,但也颇有些积蓄。总管可从鄠县府库内取粮,如果不够,可以从县中的大户手上征收。暂时先安稳住了军心,而后再徐图赵旭。”丘师利道。
何潘仁若有所虑地摇摇头,说道:“丘将军有所不知,我虽然还能调得动手底下的弟兄,可是这鄠县是万万抢不得的。”
“总管是怕向善志?”丘师利不知李公子其人,所以如此发问。
何潘仁摇摇头,接着就将李公子李秀英一事告知。
丘师利听后大骇道:“唐公的女儿?这可麻烦了。”
“这位李娘子下了保民令,我就算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唐公的面子。况且,唐公起兵太原,不日便会渡河西来。我还要靠李娘子保荐,这李娘子是万万得罪不了的。”
“何总管此言差矣。”
“我哪里说错了?”
丘师利慢慢道来:“其一,这位李娘子一会儿装成男的,一会儿又成了女的,她究竟是不是唐公的女儿?其二,唐公虽有威名,但毕竟远在太原,汾河谷地险要重重,他手下兵马有限,怎么能顺利攻过来?其三,唐公已反,其家小必然受朝廷追捕,鄠县就在长安边上,总管觉得您和向善志的兵马是骁果的对手吗?第四,大丈夫岂可居于女子之下,哪怕这女子出身高贵。”
话说到此,何潘仁细细琢磨起来。李秀英先是自称唐公公子,后又成了女儿,但都是自称,身边仅有一个家仆马三宝作证明,所以,她的身份不能确定。唐公在关陇虽然有名望,但名望归名望,兵力归兵力,真要打到关中也确实不容易。至于兵力一点,他虽然不愿示弱,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手下的弟兄远远不是隋朝最精锐的骁果的对手,与其他官军比也差了许多。
不过,以上种种都不及男女之别。他是西域的胡人,部落中的风俗就是男尊女卑。在部落里,女人毫无地位,唯一的价值就是躺在床上供男人享乐并繁衍后代,哪怕这女的是部落长的女儿,嫁了人也只能生孩子而已。他虽久在汉地,知道汉人中越是高门大姓,女人在其中的地位就越重要,但也没能在这方面彻底汉化,心中还存着极其严重的性别歧视。
想清楚后,他便问道:“丘将军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想为总管效一份力。”丘师利道,“总管,鄠县城外的三拨人马就数您的最多,攻下鄠县也数您出力最大,您理当独占县城。”
“这点我懂,但就算那李娘子不是唐公之女,还有那向善志呢!他手下也有一万来人,颇不好对付。”
“总管兵力比他多,若再突然袭击,一击便可得胜。”
“这倒是个好主意。来坐下说!”
“谢总管。”
二人重新做了下来。
丘师利道:“向善志对您必然不会有防备,您可派人请他过来,接着暗中埋伏下刀斧手,一刀将他结果了。所谓蛇无头不走,向善志一死,他手下的兵马不战自溃。如此一来,这个心腹大患就了解了。而后,您就乘着消息未泄露突袭李娘子,进而占据鄠县。”
“好计策。”何潘仁点点头,提议道,“干脆连李娘子一起邀来,让她和向善志死在一起。”
“不可!”丘师利急忙阻拦道,“向善志为人粗犷,不会多带人来此。至于李娘子,我虽未见过她,但听总管之前所说,她应当不是向善志那种有勇无谋之辈,必然会多带人前来。先解决了向善志,剪除一翼,再对付李娘子,这才是万全之策。”
“好!”何潘仁一口答应了下来,但他又犹豫道,“向善志也算一条好汉,动手之前要先试探试探,看看能不能站到我这一边。”
丘师利赞同地点点头,心中暗道:“只要李娘子没事就行。谁知道唐公会不会打到这里,今日先保下他女儿的性命,来日也好邀功。”
何潘仁又犹疑道:“丘将军,我之所以如此做,一来是为了弟兄,二来也是怕朝廷。今日上了这小丫头的当来攻鄠县,朝廷必然怪罪。我若杀了李娘子,朝廷能放过我吗?”
“总管放心,这正是我为总管设计的后路。”丘师利面有得色地说,“总管别忘了,在下可一直未被编入反贼之列。家父在朝中还有些旧人,他们自然会看在家父的面上多多说项。我若得脱了,您自然也就没事了。到时候我们就是一朝同僚了。”
一个人不怕无才,最怕没路。
何潘仁在中原这几年也摸清了汉人的门路。他对李纲等人尊重有加也就是为了留一条路,如今有条更好的路自然愿意去走。
“来人,去请向大帅来我营中,就说我摆了庆功宴请他喝酒!”
何潘仁喊着出去了,开始打点起一切。留在帐中的丘师利阴狠一笑,目露凶光,切齿道:“赵旭,我与你的仇是时候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