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媛不再做声,站起身也不理张闿,自顾自的收着东西。
“你这是要做什么?”张闿觉得有些奇怪,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
“我要离开这里。”曹媛一边说话,一边收拾家当,包了几件衣服,又把一堆大大小小的铜钱放在桌上数了数,似乎觉得差不多了,“我答应过姐姐不再对你的,可刚才还是没忍住,你不杀我我也没脸再见她,我要离开这里。”
前后两句‘我要离开这里’,似乎让曹媛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她忙忙碌碌的把东西都打包收好,似乎有些多了,微微皱了皱眉,又把一时穿不着的衣物都放了回去。
“那你想去哪?有亲戚可以投奔么?”张闿随口一问,走了也好,留在这还让人不放心,“我让人把你送过去。”
“我要去许昌。”
“许昌,不是吧?”张闿一惊,“你去许昌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着刺杀曹操?”
“你派人送我过去,其他的不用你管。”曹媛显然不怎么待见人。
张闿一摸头,想起当初她刚来的时候,在府门口遇到自己和陈群,迎头就是一句:‘可是张闿?’陈群觉得好玩,随口答了个是,被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铜制‘西瓜刀’,戳了一刀,那时候陈群还只是穿着三两件薄衣,又没有防备,却只是被割破了一点皮肉,可见以她的力气,就算出其不意也没用,刺不死人。
而且这妞眼神还不好,不会认人。曹操本身和咱一样,也不是相貌堂堂的大丈夫,他身高一般,体型也不出众,有一次会见草原特使的时候,还让一个帅哥代替自己坐在主位。
怕是曹操的本体相貌与她想象中的恶人,想去甚远,见了面估计也会认错,搞不好会把跟在旁边的郭嘉当成曹操,更关键的是,曹操这人出门可和自己不一样,咱这身边连猫都不带一只,他身旁至少有个典韦或者许褚,这两尊神往那一站,谁能伤着他?
“不麻烦你了,我的路费已经攒够了,我自己能走到那里。”曹媛眼见张闿半天不说话,知道他不愿意把自己送过去,就把一堆铜钱都收起来,之前在女桑园里挣了一些,这几个月跟着糜贞做事,却是挣了不少,够从彭城一路行到许昌。
“你真要去杀曹操!”张闿走近两步,有些挠头,看着眼前这美女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事明显不靠谱,估计去了顶多冒个泡,就成了红粉骷髅。
曹媛不再说话,把东西都收好了,包袱往肩上一挂,就像当初从郯城一路走到彭城,这次她要从彭城去往许昌。
“喂,等下,你这样可不行,总得和你姐姐告别一声吧,要不她会以为你走丢了,还不急得到处找人。”张闿来了个缓兵之计,想让她去见糜贞,然后就不管自己的事了,是去是留,是死是活就让糜贞操心去。
曹媛一呆,果真停下步子,却从一边拿出草纸和笔墨,写了一封简信,压在桌子上。做好了这些,理都不理张闿,神情冷漠的往外走。
张闿站在门口堵着,迟疑着不想让开。
“走开啊!”曹媛想要过去,又怕被张闿挤到。
“你这样去真报不了仇,还会把自己也送了。”张闿决定实话实说。
“和你没关系。”曹媛神情低落,她又何尝不知道,只要去了,一动手就是个死,不管成与不成。却只能期待那个万一,哪怕只是亲手刺伤曹操她就知足了。眼见张闿还是堵在门口不让,一时五味杂陈,却突然上前,双手抓住张闿的胳膊,正在他发愣的时候,狠狠的一口咬了上去。
“我勒个去啊!”张闿另一只手赶紧回来相救,抓住她的肩膀往外推,却是越推越疼,想狠心把她整个人摔地上,又下不了手,只能仰着头咧着嘴,疼的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女人果真是一种动物。
终于松口了,张闿抱着胳膊,跳到一边,把衣袖一翻,只见上面一串深深的牙印,整整齐齐一排倒是好看了,疼且不说,幸好现在还没有老婆,否则被她看见了,估计夫妻就要变成路人了。
她爱走就走吧,不拦了!张闿打定主意。
曹媛一脚跨出房门,却突然就地坐在门槛上,呜呜的哭起来。本来坚定的心,被张闿拦了两下,突然有些松了,想起路途遥远,若是没人相送,她一个弱女子,怕是还到不了许昌,中途就被强盗劫匪之类的弄上山去了。
“这事我不说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跟着你糜姐姐,该做什么做什么,再挣些钱找个好男人嫁了,生个娃成个家不是挺好的嘛,怎么成天想着报仇这事?”张闿疼的稍好了些,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这年头天天死人,你父亲还是个将军,死在他手下的人怕是也不少,再说将军难免阵前亡,就是我,搞不好那一天也被暗箭给射中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当死则死,怨不得谁。”
见她还是没反应,张闿没辙了,不想再管,抱着胳膊就要离开,走过她身边,裤脚却被拉住了,一张能把人的心都破碎的脸蛋露出来,“我能当将军么?”
“好,额?”张闿差点一口答应,却猛然反应过来,一时回过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说人不可貌相,不过这不可貌相的人只有一小部分,像吕玲绮那小丫头就是。但是眼前这个,明显属于那种在家穿针引线,娥眉绣花的类型,相当将军?宝剑都提不起,盔甲都扛不动,又如何当得!
“像洛姐姐那样的。”曹媛的声音越发的小了,显然她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那个,你当将军做什么?”
“哪天你和曹操打仗的时候,我要做先锋。”
这更不可能了,张闿稍微离她远些,走开两步不看她,要不会忍不住答应的,虽然常常言而无信,不过在女人面前还算说话算数。
“曹小姐,府君有没有到你这里来?”一个婆子在院门外询问,身旁跟着一个丹阳兵,张闿许久不见人影,府里正四处寻找。
“我在这,不用找了。”张闿遥遥喊一声,院外丹阳兵听得声音,露出个头来看看,见张闿毫发无损的样子,稍稍安心,把婆子送走,让他去告知大伙一声,自己却守在门外,还喊一声:“府君,有事你就喊我!”
显然对这曹媛不怎么放心。
“我没事了。”曹媛站起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意思是要送客了。
“想报仇不一定非得动刀动枪,你还可以做别的。”张闿揉了揉额头,突然想到什么,走过去一把拉住她,“你要真想找曹操报仇就跟我来!”
曹媛身不由己的跟在后面。
一路出了府门,回头望着府墙上贴着的许多标语,伸手一指,“看见这个没?你报仇就指着这些个东西了。”
曹媛看着面前这道墙,上面最贴着新的告示,这告示说些什么她不用看就知道,因为就是她负责做出来的,虽然不会女红,可是写写画画的技术很是不错,糜贞就把相亲会一事的宣传任务交给她来做了,这不,墙上贴着的正是这玩意。
‘可是报仇和这相亲一事,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是想让我也去参加,然后找个人嫁了,从此忘了仇恨?或者让自己未来的男人代自己去报仇?’曹媛怔怔的看着红墙发呆。
“横幅,海报,宣传,彩旗,讲座!”张闿不知她心里所想,反而觉得这主意不错,“我给你配齐人手,你主要就做这个,要做的让曹操恶心,让他寝食难安。虽然这样做不比直接一刀杀过去痛快,可是更适合你。”
曹媛还是弄不明白张闿在说什么,一双凄美的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看,等张闿停下来,她转过头,“只要能报仇,你让我怎么做都行。”
“不用这么决绝。”张闿尴尬一笑,“你要做的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就是四处搜寻曹操的恶行,比如说他上次在我们徐州屠城,比如说它的祖父是宦官,比如说他逃亡的时候狠心杀死吕伯奢一家人。你要做的,就是利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把他不好的一面四方宣扬,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曹孟德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若是能让他千夫所指,寸步难行,那岂不是比一刀戳死他更是痛快!”
曹媛的心微微跳动起来,这是她可以做到的。
这时候,糜贞和甄洛一起从府里出来。
“将军,怎么半天不见人影,正找你有事!”甄洛眼见张闿和曹媛站在一起,有些狐疑的看了过来。
“姐姐。”曹媛走过去,微微一福身。
张闿随后过去,也不知道这曹媛听进去了没,不过自己这也算仁至义尽了,她以后想怎么做想去哪都随她,只要不再来刺杀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