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拳到被飓风卷起,再到平躺在鸟背上,期间耗费的时间不过是几个呼吸,而洪臣却是感觉到了肝胆欲裂的危险,若不是他常年与野兽打交道,此刻早已经变成软脚虾了。
猛禽载着洪臣冲天而起,势如长虹贯日,可谓是霸气无匹,而它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背上的少年只不过是一介凡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冲刺,险些将洪臣甩出山崖。
洪臣惊魂未定,本能之下,随手扣住了猛禽背上的羽毛,这羽毛坚硬如钢铁,毫无柔软之感,洪臣抓在手心里,只觉得握住了钢刀的刀柄,而羽毛边缘的锋利也差点将他的小手切成两半。
“好家伙!”
瞬间的极限运动,令洪臣全身血液直冲脑门,一阵莫名的快感令他忍不住爆口叫出,好在猛禽的背上尚有温度,以至于他没有在冲动之下,拔出手心里的羽毛。
趴在巨鸟的背上,俯瞰着千山万水,享受着极限冲击带来的快感,这一幕的变故,令洪臣感觉如在梦中,对他而言,骑鸟飞行,甚至比被蓝月裹着还要来的震撼,要不是猛禽的速度太快,他倒是很想站立起来,冲着无尽的虚空放声高呼,毕竟飞行是一件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而洪臣也一贯非常享受。
因为是极限冲刺,所以注定不会持续多长的时间,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猛禽便载着洪臣一头扎了下去,目的地正是云崖宫。
如此近距离的俯瞰云崖上的唯一道观,洪臣不仅没有表示出任何亢奋,反而有些失望和疑惑,这座道观除了占地面积大,从建筑外形上来看,确实找不到过多的亮点,而一片连着一片的石楼木房,也显然平平无奇,就像临时拼凑起来的聚集点,联想到奇怪的身份地位,洪臣是百思不得其解。
猛禽将洪臣放在云崖宫的宫门之前,而它则是摇头晃脑的啄了啄地面上的石块,随后懒散的趴在了宫门边上,看起来,它在云崖上的日子,应该过得极为舒坦。
宫门是两块未经细琢的粗制石板,厚约一尺左右,高两丈,宽三丈,单论视觉冲击来说,这的确是非常震撼眼球的,不过洪臣的目光却没有在门上过多的停留,他大步一迈,直接跨过门槛,走进了云崖宫。
宫门之后是一片两亩左右的小院落,里面的景物显得比较单调,除了一些摆放的比较整齐的奇异石堆,就剩下一个破碎的大鼎,石堆只有一尺来高,全都由寸许左右的方形石块堆砌而成,每一堆堆砌的外形都不一样,显得格外的诡异,而在石堆的中间,便是大鼎了,大鼎为两耳三足的圆鼎,鼎耳缺失了一个,鼎口缺了一块,其上下左右都遍布裂痕,从裂痕上来看,是由内朝外延伸,似乎此鼎在使用的过程中发生了爆裂。
在小院落的后面,是几栋简陋的石楼,而此时,正中间的石楼前,站着一位苍老的身影,不是奇怪还会是谁。
奇怪仍旧是身穿一件宽松的灰袍,不过他脸上却是异常的惨白,没有丝毫血色,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一具令人惊秫的尸体,半个月的别离,再次见面,昔日的霸气荡然无存,在洪臣看来,此时的奇怪与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并无二样。
“此峰原名七道,乃是太清山下元磁大阵的阵眼,镇压神道千年,当年七道上人在此悟道,透彻太苍老祖神通,一指削平山顶,方有如今的云崖,后来元磁大阵崩溃,七道散去了六道,剩下如今一道守关,神威不比当年,能够利用的道势也不足八分,不过对于凡人来说,已是绰绰有余。”
听着奇怪一字一句的解说,洪臣神情一怔,有些不知所谓,他压根儿听不懂奇怪在说什么,本来前进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两人四目瞪对,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
奇怪的神情较冷,他抬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继而说道:“虽然你听不明白,但有些事情却是要告诉你,走上修行之路,那就等于站在了天刀之下,要么逆天而行,要么成为刀下亡魂,你能站在这里,那是你的荣幸,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很简单,那便是让你学会感恩,感恩这座山峰,你可以不用尊重我,但务必要尊重这座山崖,炼气传承万世,最终能够化神,超脱五境者,如凤毛麟角,此山下镇一缕神道,留有残念,谁能沟通残念,一生受用无穷,所以,什么时候你踏出了那一步,什么时候你才能成为我的弟子,若不然,即便成为了续命体,那也是抬举你了。”
“天地清明,废物不配与这天地共息,唯有强者才能达到彼岸,你好自为之吧,石楼之中有一面玉碟,它会告诉你怎么做。”
奇怪说完之后,突然抬脚一踏,整个云崖宫顿时猛烈一震,虚空骤然扭曲,石楼之间迸射出无穷的光丝,在地面与空中幻化成一个灰蒙蒙的青色大阵,此阵有七角,地面上为一个数丈大小的六角形,第七角出现在丈许半空,大阵渐渐变得凝实,随之响起轰轰之音,光丝从六角汇聚到顶端,一个倒立的椎体最后慢慢呈现。
由于大阵的范围波及比较广,四周的空气仿佛在一刹那被抽空了,真空不剩气流,顿时掀起一股极其强大的压力差,只见奇怪一步跨出,踏进了大阵的中心,那第七角骤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青光,灰蒙蒙的状态被一扫而空,变得极为刺眼,当压力爆破之时,云崖宫内的空间似乎坍塌了一片,那七角大阵也瞬间消散,奇怪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洪臣被强大的气压掀飞数丈,撞到了一根石柱之上,差点被震碎,他耳旁呼呼作响,尽是气流搅动的狂风,而他心里则是骇然震惊,七角大阵的出现,奇怪的瞬间消失,如此玄乎其玄的神通法术,令他瞠目结舌,毕竟凭空消失可比御剑飞行神秘太多了,两者有本质的差距,这一点洪臣还是略知一些。
回过神来之后,洪臣只觉得全身都在痛,而且是剧痛,左边的膀子已然错位,这般无妄之灾顿时将他心里的震撼冲散的一干二净,极少发火的他忍不住咒骂了几声,可怜奇怪不仅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更是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这一击不可谓不狠,若是换作其他少年,只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自己接好了膀子,洪臣目光诧异的看了一眼陈旧的石楼,发现四周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气息也是丝毫没有,而奇怪竟然就这么消失了,委实是不可思议,不过回想起奇怪之前的交代,洪臣神情不禁一怔。
“沟通残念,踏出那一步,成为弟子。”洪臣反复琢磨着最直接的信息,他一直对奇怪抱着敌意,浑然没有丝毫好感,却是让这些信息弄得一阵恍惚。
“难道沟通那什么残念,就不用成为续命体了吗。”洪臣心里想到,首先还是质疑多过信任,不过思索一番之后,他便无奈的自嘲了起来,奇怪是什么人,如此强悍的上位者,高傲到极致的品性,用得着来忽悠一个少年吗,显然是不会的,想通了这一点,洪臣心里不禁舒坦了些,毕竟老是憋着一股委屈,实在是难受的紧。
几栋石楼并不高,但风格如石塔,一层压一层,看起来极为别扭,内部空间不小,不过非常空旷,里面除了几个架子和一张石桌,便没有了其他摆设,石桌之上放着一块玉片,其外形如圆镜,约莫一尺直径,厚两寸左右,正面有极为规则的纹路,似乎是人为雕刻上去的,洪臣并没有为此感到多少惊讶,所谓的玉碟,光叶开就送了他好几块,这玩意儿就是炼气士用来记录信息的载体。
手捧着玉碟,洪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将玉碟贴在了额头上,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头部,只见他脸上的肌肉轻微的抽搐了数下,嘴里有些失控的念叨出声来,从外面看,能够见到玉碟之上爆发出玉色的光晕,这光晕就像流动空气,不断的注入洪臣的前额,而洪臣的表情却是变得异常精彩起来。
玉碟之内包含的信息极为庞大,洪臣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一只水缸,此时此刻,这只“水缸”因为装载过多而显然异常的沉重,即便是他有着非凡的感知,却是依然吃力,片刻之后,他不得不拿开玉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想我读书万册,如今才知道坐井观天了十年,看来沦落到为他人续命也不算太冤枉。”
沉思了良久,洪臣轻叹了一声,又自嘲了一句,接受了玉碟中的一部分信息,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知识有多么的贫乏,这些信息他大都不甚了解,但了解的极少一部分却又完全推翻了他从前对这个世界的认同,手握这块玉碟,他有着手托山岳般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