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黑色的汤药下去,安瑶华腹痛半日后,肚子里的祸事消了。对外当然宣称瑶华公主多食凉食致病了。幸而皇帝为定陵修建一时脱不开身,没有来过府中。
玉涵眉自然每天陪侍在安瑶华身旁。接触得多了,安瑶华对她越是欣赏。特别是那天修扬居然来探病了。他仍是那么冷眉冷眼,言语不多。但安瑶华已是欣喜若狂。她忍不住问玉涵眉修扬为何而来。
玉涵眉回道:“饮水思源。”
自此,安瑶华对玉涵眉又看重了些。她明白,修扬的变化应该源于玉涵眉。这也是她接她进京来的目的。
又是十余天过去,安瑶华的身子略为好转,皇帝亲临府上探视。安瑶华养病期间,他虽然人未到,每日赏赐倒是不少。
上次玉涵眉随侍那是偶然。这一次,像她这种闲杂人等自然没有机会一近天颜的。彩儿不住地怨:“姑娘在歧州是金贵的小姐,到了庆安反倒成了侍候人的奴婢了。苦差事有你做的,等到皇上来了,你却没有机会在跟前侍候了!”
玉涵眉问:“在皇上跟前侍候有什么好?”
彩儿回道:“在皇上跟前侍候,极有可能得了赏赐。前院的蓝叶姐姐说了,她跟在公主身边,经常得皇上赏赐衣帛,首饰。”
不等玉涵眉回应,陆儿嘲弄道:“姑娘何许人?岂是贪图那些赏赐的人?”
彩儿咂咂嘴,讪笑:“姑娘是主子,自是不计较的。我不信陆儿你就不羡慕!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玉涵眉也有些明白前世这个婢子为什么帮着玉茹芬害她了。她忍不住反诘:“是不是有一天,有人出了让你心动的财帛,你连我也要出卖了呢?”
彩儿大惊,立马伏地告罪。这些天她算是看明白了。玉涵眉初来公主府的确不得瑶华公主重视。如今,她可是瑶华公主前的红人!跟了她是少不了沾光的!
主仆三人正说着。有青衣小厮来报,门房有客找玉氏眉娘。
“一定是姑爷!”彩儿雀跃。她早听说李怀瑜在庆安四殿下府中谋得了肥差。现在的玉家是越来越红火,主子富贵了,她这做奴儿的也跟着享福。
的确,在庆安,只有李怀瑜算得上旧识了。以他好钻营的性子,知道玉涵眉在公主府中,还不急着巴结么?玉涵眉极不情愿地带了陆儿去门房。谁知来者竟在不是李怀瑜,而是再次赴京准备在庆安开上一家米铺的玉延年。
父女二人相见,自是欢喜异常。玉涵眉决定陪玉延年出去走走。
公主府的人都明白玉涵眉如今在安瑶华跟前的地位。管事的婆子极有眼力劲儿地派出了一辆马车。公主府的马车,虽不是安瑶华平日所用,但在庆安也是极抢眼的。车夫驾车平稳,路上行人莫不相让。玉延年喜不自胜:“看来怀瑜说得不对嘛,眉娘是极得公主看重的呢!”
玉涵眉刚才还在纳闷,李怀瑜知道她在瑶华公主府怎么就没有有所行呢?原来,他早就打探过了。这么说来,他是因为她不得安瑶华看重,才没有来打扰她的!正好,她也落了个清净。
父女二人先来到玉延年选好的铺面上看了看。然后玉延年提议去就近的酒楼吃饭。车夫还没将马车停稳,玉涵眉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娇声嗔道:“靖郎,也不扶扶妾么?”
玉涵眉撩起车帘一看,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上伸出一只手来,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玉茹芬拉上了马车!只看到了一截锦袖,她也知道玉茹芬口中的“靖郎”便是李怀瑜姑母的长子陈靖。前世,李怀瑜能进京当差,亏得玉涵眉出了银钱请陈靖代为打点。现在,李怀瑜出不起银子,能献出的只有一个妖媚的玉茹芬了!玉涵眉了悟,玉茹芬原来就是这般为李怀瑜筹谋的!难怪在她离开歧州前夜,李怀瑜提及玉茹芬时那般咬牙切齿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玉涵眉唇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眉娘,我好像听到了芬娘的声音。”玉延年问。
玉涵眉向陆儿使了个眼色,笑道:“阿爹怕是听错了。芬娘怎么会在庆安呢?”
玉延年点头称是,玉茹芬应该在歧州才对。
父女二人有话要说。玉延年特意点了一个楼上的包间。菜肴上齐,房门掩上。玉延年喜悦地说道:“眉娘,多亏你娘当年让玉家和李家结了亲事呢!只可惜嫁过去的不是你!不然,掉进福窝里的那个就是你,而不是芬娘了!”说到这里,玉延年有些惆怅了。
玉涵眉乖顺地安抚他后,问:“阿爹见过李家郎君了?”
“可不是么?”玉延年来京之后最先找的就李怀瑜。京在有人好办事,何况李怀瑜还在风头正盛的四殿下手下当差?虽然李怀瑜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他的话让玉延年极为舒心。
对于李怀瑜的事,玉涵眉不参言,只听在心里。随侍的陆儿对李怀瑜也没有什么好感。一时气氛有点闷。玉延年又说:“眉娘,听怀瑜的意思,对你仍念念不忘。难得他得了富贵还记得你。如今京中权贵,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呢?怀瑜娶了芬娘后,房中一直没有收人,还是只有成亲前的两个通房丫头。阿爹以为,他迟早要纳妾,不如自家人来得实在。芬娘虽然被她娘娇惯了些,但也不至于薄待于你!怀瑜将来做了大官,你姐妹二人都是享福的命!”
这话让玉延年说出来了,玉涵眉不好直接驳了回去。她只好称李家老夫人刚去世不久,李怀瑜热孝在身,这事不便急着议。玉延年也是点头称是。陆儿却是急了,跪下恳求玉延年不要将玉涵眉许给李怀瑜。
“这是哪来的丫头?我看着面生得紧!”玉延年这才注意到玉涵眉带出门的不是他送到她房中的彩儿,而是一个陌生的机灵的婢子。
陆儿含泪将自己在李家的遭遇说了,旨在让玉延年警醒,玉茹芬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玉延年斥陆儿无礼,又自言自语道:“这事我回歧州后得和芬娘说说了!哪有这样做一家主母的?惹人诟病。以后怀瑜的脸别让她给丢尽了。”末了,他又热切地看向玉涵眉:“还是眉娘大方得体,是做一家主母的料!将来有你帮衬着芬娘,怀瑜也会省心不少。书文少不得要怀瑜提点才是!”
说倒底玉延年还是为自己的独子玉书文谋划。玉涵眉猜想,如果是为了玉家,为了玉书文,玉延年有更多的理由将她嫁给李怀瑜,张怀瑜……哪怕她为玉家挣了再多的家业。只要那个男人让玉延年动心的资本,玉涵眉就得嫁!
幸好,她早有准备!
父女二人别后,玉涵眉刚回公主府,就将叫到了安瑶华病床前。安瑶华心事重重,一言不发。玉涵眉也没有出声。
半天后,安瑶华长叹一声,说道:“眉娘,我心中苦呐……”
“眉娘明白。”
“你明白什么?”安瑶华有气无力地问。
玉涵眉眸光微闪,认真地说:“公主其实是舍不得的。试问有哪个做娘的会舍得自己的孩儿?”说到这里,玉涵眉已有些哽咽,她想到了李俊。
安瑶华年幼时是太傅独女,又与皇子订亲,身份贵不可言。庆安贵女都争相巴结。后来,她没能嫁给王冠弘,反而成了异姓公主。而王冠弘与她之间又若即若离地暧昧着。庆安的适龄的郎君不敢对她有相法。当年的闺中好友都嫁作人妻,已为人母。安瑶华过着高高在上,却又孤独的日子。玉涵眉是一个难得合她眼缘,又敢和她说真话的人。这话真正说到了她心坎上。安瑶华湿了眼。“眉娘,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好花不常在,年华一去一复返……”
“公主该为自己作打算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况那棵树还不让你吊呢!”玉涵眉大胆地煸动安瑶华,“公主若想改变现在的处境,得多为自己准备几条路!”
安瑶华如梦初醒,深以为然。第二天,她身上稍好,便动身去了太子府和四殿下府。回府后,她又将玉涵眉叫到身边,拿出一箱金叶子叫玉涵眉帮着在庆安做点买卖。瑶华公主府的进项都是在明面上。除了先太傅留下的产业,还有就是王冠弘赐下的了。她平时也不愿费心去打点。如今得玉涵眉点拨,她才明白自己得备下些暗财了。
玉涵眉大喜过望。她的目的也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