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珍——”陆昭站在阁楼上,嘴里念着这个名字,目光望向城门的方向。
耶律晏在他身后,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怎么?这个人——”
“这个李宝珍是邯城的州尹,他见过我,知道我过去的一些事。”陆昭小声说道。
“过去的一些事?要紧吗?”耶律晏忙又问道。
陆昭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是百密一疏,这个人或许能猜到我的真实身份?”
“白鹿?”耶律一惊。
陆昭摇头,“不是这个,是我和城外那人的关系。”
耶律生气地指着陆昭的后背道:“我说你这个人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陆昭没有接话,而是问耶律,“红棉还没消息吗?”
耶律摇头,“那个小乞丐说是在将军府附近见到红棉的,我派人四处都找过,没有一点踪迹。什么事情能比‘李宝珍’这事儿更要紧,让她抽不开身找个小乞丐传话?对了,你得赶紧藏起来,蒙古人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陆昭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这汴梁城现在密不透风的,藏是藏不住的。瞧这战局,柳青他们怕是凶多吉少,布防情报传不出去,我得另想办法,不能这么干耗着。”
“你打算怎么样?”耶律一脸严肃,“需要我做什么?”
陆昭转过身,看向耶律,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不,你什么都不用做。从现在开始,你要和我撇开关系,待会儿就轰我出去。”
耶律生气地吼道:“你小子说什么呢?把我当什么人了?”
陆昭抬手拍了拍耶律的肩膀,“你听我说,只有这样,我心中才会好受些,你也才能全身而退,背地里也才能继续给我帮衬,听我的没错。哦对了,要是还需要你做什么的话,那就替我照顾好金儿。”
“金儿她——”耶律为难地说,“她可能不会答应。”
“放心,这次她会答应的。我们两个现在谁都不想见对方的。”陆昭说道。
“陆昭——”耶律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有些难为情,垂头丧气地说:“那件事不能怪她,都是我耶律晏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红棉——”
陆昭笑了笑,拍拍耶律的肩膀,“精神点兄弟,别没精打采的。这不怨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替我跟金儿说声抱歉,我现在见到她满心都是愧疚和难过。不过,现在比刚才好多了,起码知道红棉躲过了一劫,接下来,我得出去把她和柳青都找回来。放心,除了你外头我还有我的白鹿兄弟们,以后有机会也让你见见他们。好了,多保重,过几日定找你喝酒——”陆昭说罢,便起身下楼去了。
耶律眼角酸涩,听陆昭提喝酒的事情,一时间悲喜交加,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红棉失踪了,陆昭离开耶律府之后,便乔装成乞丐模样,走街串巷寻找红棉。他带人悄悄找了大半个汴梁城却都没有见到她的人影,也毫无线索。陆昭甚至觉得是否是红棉故意躲他,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他苦涩地笑了笑,不会的,红棉一定是遇到了很重要很棘手的事情。
狗子说自己是在城北将军府附近的巷子里见到红棉的,陆昭便来到了那条巷子里。他还原着昨晚的事情,那时候正是半夜,通向耶律府的大路因为兵马调动被禁严了,所以红棉才不得不绕道北面,绕一个大圈子赶往耶律府。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路过这条巷子。
可是,这路上的乞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这条巷子里的人呢?
对,一定是那时候她发现了更重要的事情,使得她不得不做出选择,不得不决定找人替她去耶律府中传话。那么,这更重要的事情,应该就发生在这附近。
陆昭在附近逛来逛去,战事都集中在南面和西面,这城东北的街市很是冷清,百姓闭户,乞丐游荡,城门关闭有重兵把守,城外的夷山郁郁苍苍。陆昭最终将目光投向巷口不远处的将军府邸,那是汴梁守将竹贞的府邸。
“狗子,你好好回想,当时附近有什么动静吗?”陆昭严肃地盯着眼前的小乞丐,“别害怕,只要你老实,我不会伤害你。”
狗子咬着嘴皮,目光明亮,说道:“要不是姐姐让我传口信,小的怕是早饿死了。大哥放心,狗子一定知无不言。那天巷子外,的确是有响动,应该是车马的声音。”
“是有车马路过吗?”陆昭问。
狗子想了想,说道:“不,不是路过,是停了下来。八成,就是那家——”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将军府邸,“没错,就是那里。姐姐当时跟我说话,还不时地往那个方向瞅呢。”
陆昭望向那座低调精致的宅院,红棉会在里面吗?竹贞?这家伙他还真没怎么特别注意过,可以确定,这是个同李宝珍一样的人。陆昭决定等天黑之后,进里面看看。毕竟,这里是红棉失踪的原点。
除了寻找红棉和柳青,陆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比如抽调人手去盯紧河道,刺杀河道监官,制造混乱;比如一把火烧了城西的粮草仓库,断了元军几日的粮草补给;比如传播红巾军获胜将要入城的消息;比如通过刺杀一些大人物使得很多汴梁城中有名望的人不敢发声。
在暗狱中昏睡了大半天的塔娜终于醒了,一起苏醒的还有愤怒和仇恨。“窦红棉,你既不忍心杀我,也放不下那臭男人,好,既然你没办法做决定,那我便替你决定。”
一个时辰之后,李宝珍被她送到了卜罗帖木儿的面前,那时候,卜罗帖木儿正因为汴梁城内的骚乱怒火中烧,当听到李宝珍的话之后,他十分惊喜。“难怪觉得不是泛泛之辈,竟然是刘福通的儿子。来人,去耶律府,就是踏平耶律府,也要把那人给我绑回来,记住,留活口——”
可波罗帖木儿还是晚了一步。他命人将耶律府中所有人赶到了一处庭院。耶律亲自给卜罗帖木儿赔罪,说自己交错了朋友,说陆昭利用他的关系,暗中敛财,给他惹了很多麻烦,还问陆昭这次干了什么事。卜罗帖木儿看到角落里的金儿,问耶律道:“这不是那人的姬妾吗?”
耶律颇为得意地说道:“过去是,不过那陆昭为了讨好我,已经将这贱人给我了。”
卜罗帖木儿盯着耶律,久久地盯着他,迟疑着,最后示意在府中一无所获的手下停了手,对耶律轻蔑地说道:“他给的女人,还是小心些——”说罢便带人走了,留下十几个人守在外头,将耶律府监控了起来。
漫长的白天即将过期,又一个夜晚将要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