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什么?”陆昭问,语调倒是很平稳。
“甚至,你就是人们提到的那位神秘的白鹿组织的核心人物。”红棉把自己的猜想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顿时心里好受多了。
陆昭沉默了很久,沉默得越久越是在给红棉一个确定的答案,她猜对了。
红棉接着说道:“我在跟着红骁当差的时候,总是有一些困惑。比如刚才那位穆兄,他能够无私地为那些穷苦之人着想,绝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可是,他却同时违反了大元的律例,是要被收监砍头的,是人们口中的恶人。红骁放了一个无私无畏的好人,是有情有义的,可是他却因此没有做到一个捕头该做的事情,受到杖刑也是应该的。我想不通,世界上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一个良善之人做什么才能保全自己和家人。想到最后,会发现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了,是这个世界颠倒了,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标准颠倒了,便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了。”
“是啊,都是颠倒的。可是,你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呢?红棉,红石和红骁都不在了,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你明白吗?”陆昭眼神中满是不忍和难过,“如果你有一天发现,英雄和恶魔傻傻分不清的时候,你一定会恨我的。”
红棉上前拉住了陆昭的衣袖,眼神中满是渴求,“答应我好吗?别再把我当小孩子,别再只想着保护我把我推开,我想做点什么,我想帮你,这也是在帮我自己。想着那些亲人含怨死去,而我却一直在逃避,只是为了自己的一隅之安,我的良心会很不安的,答应我好吗?”
红棉的话让人动容,陆昭竟然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和拒绝。
“这东西还有其他人见过吗?”陆昭拿着那玉佩问红棉。
“除了我,只有红骁知道,但他也没仔细看过。”红棉道。
“好。”陆昭说罢把东西放入怀中,“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你先回耶律那里——”
“不,我不回去了。我跟着你难道不行吗?你不答应我是不是因为怕金儿误会?”红棉咬着嘴唇,一脸固执地看着陆昭。
“说的什么话。”陆昭叹了口气,“跟她有什么关系。”
“出去我怎么称呼你呢?”红棉问陆昭,他终于答应她留下来了。
陆昭想了想,说道:“就叫我三哥吧。红石红骁都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哥。”
红棉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好的,三哥,一切听你的。”
红棉返回耶律府中取行李的时候,耶律胖子一直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念叨个不停:“我说红棉,你跟那小子说了什么,让他回心转意留你在身边了?怎么?学金儿那套?我跟你说的你有没有好好想想?”
红棉白了耶律一眼,“我跟他说你很烦人,咱俩压根处不来。”
“什么?你一定在糊弄我。”胖子锲而不舍,“说说嘛。”
红棉叹了口气,对胖子道:“你不是跟我说了吗?他现在需要能帮助他的人。而我,要做那个能帮助他的人,这也是在帮我自己。”
耶律看了她半天,“丫头,其实,我并没有给你说心里话。陆昭他,需要能帮助他的人,更需要能爱他关心他的人。”
红棉听他说完,愣了愣神,羞涩地笑了。
正月十五,刚过巳时,汴梁花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很多天以前,潘楼西街沿街能看到比武擂台的茶座位置便已经被抢购一空了。擂台东北面的瓦市中,也早已挤满了人,还有一些附近居住的百姓,他们干脆爬上屋顶,甚至卖起了自家屋顶的空位置赚了几笔小钱。这时,没人再去看那些争奇斗艳的菊花,这些花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调味品。
当然,治安问题是最令人头疼的,而洪升等人的职责便是保证花会中的安全问题。如今,汴梁城中,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官方还抽调了城外军中的精兵前来驻防,汴梁守将竹贞还安排了很多官差分布城中,逢人便索要能够证明身份的凭证。
红棉一早起床,换上了一件湖蓝色的男式劲装,嘴上贴了一圈髭须,柳青还给她配了一把短剑。红棉属于瘦高的身材,和柳青站在一起,就像是陆昭的两个护卫一样。二人正在逗趣,便看到对面缓缓走来的金儿。
自从得知红棉来跟陆昭之后,金儿说起话来总是怪里怪气的,同红棉也没有过去那么亲近了。她今日穿得很是精致,乳白色长裙,粉色的窄袖短衣,外面还罩了一件半透明的纱质对襟长衫,画着靓丽的妆容,婀娜动人。
她看到红棉和柳青站在一起,拿手绢儿捂嘴笑出了声来,“两位少年真是英俊潇洒,要是不晓得底细,还真是以为红棉你是个少郎君呢。而且,你两个红花绿柳的,这名字也很是搭嘞。”
红棉冲金儿行了个礼,“妹妹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姐姐夸奖。”金儿笑道,“柳青还没告诉姐姐吗,这出去了可得改改口了。”
红棉不解,问一旁的柳青。
柳青一脸的无奈,对红棉说:“出去她的身份是少爷的未婚妻,所以我们得称她夫人,为了掩人耳目而已,不必当真。”
“放心,总有一天会成为真的。”金儿瞪了柳青一眼,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大人物们观看打擂的位置被安排在献台(擂台)斜对面潘楼的三楼上,也是武圣人庙东面靠中间的地方。那里摆满了潘楼的珍馐美酒,穿梭着潘楼最漂亮的姑娘,乐师们吹箫弹阮,潘楼里传出醉人的乐声。而对面高高的献台两旁挂着两件条幅,上书“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读来煞有气势。
陆昭他们选了西边的一家茶楼二楼两面临街的位置,一面可以看到旁边潘楼上的情况,一面能看到一旁献台上的情况,视野很好,而且用竹帘子隔成个雅间,环境也很雅致干净。能把位置订到这种不显山不露水却又视野极好的地方,肯定是花了大价钱的。
陆昭坐在中间,金儿坐在他左手边,红棉坐在他右手边,而柳青一个人胳膊靠在廊椅上面无聊地啃着鸡腿往外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