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宫东暖阁内,瑞贵妃靠坐在榻机的一侧,清澈的目光越过开启的轩窗,投向不知名的远方,檀香木小机上精雕的瑞金铜兽狮子炉中飘散着淡淡的梅香,靠北侧的墙壁上一副千仞峰顶白云缭绕鸿雁高飞的画卷静静悬挂在上,纯熟的手法下那几只展翅高飞的大雁仿佛活了一样,相互追随着飞向远方。
一室的宁静在梅香缭绕间凸显了些寂寥,这无疑与瑞贵妃平日里人前的张扬闪耀相悖。除了静静站在一侧随时准备伺候着的纤尘屋内再无她人。
春晖宫内殿的规矩自打瑞贵妃入主以来从未变过——非传召不得入内。此时其他的宫人都守在外殿,和暖阁外各司其职。
“纤尘,你跟着我进宫也有两年了吧。”不知什么时候瑞贵妃已经回过神来,静静的看着纤尘,突然问道。
“回主子的话,奴婢从娘娘入宫以来始终随侍左右,确是两年有余了。”纤尘默然答道。
“嗯。可曾想过家吗?”不知为何瑞贵妃突然发此一问。
“初时奴婢也曾想过家。但是奴婢从来不后悔随主子进宫。”纤尘犹豫了一下但随后语气坚定的答道。
“是啊,一转眼都两年了,本宫身边的人换过一批又一批,现在也唯有你一人留了下来。”说道这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时间又没了声音。
“你说如果那一年本宫的孩儿还活着,到如今是否也会跑会跳会叫娘亲了?”纤尘没有想到瑞贵妃会突然问道这些,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要回答时瑞贵妃却不知为何竟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凄凉,伤感,幽怨,隐隐的似乎还透出一股尖锐和狠戾。就算纤尘跟随她许久,见过不少这高墙大院内的狠辣行事和手段,一时间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呵呵,哪里会有如果呢,死了就是死了。是他没这个福分。”
“也是我没这个福气。”许久后纤尘耳畔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喃。
“纤尘,待会联系一下咱们的人,我有话传给哥哥。”说话间瑞贵妃依然恢复平日里的气势,眸光犀利不复刚才的低落已然判若两人。
纤尘低低应了一声不敢多言。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晚上。铜鹤掌灯,烛光晕黄,吃过晚膳后吩咐人退下,依然只留下纤尘一人服侍。紫檀小机上一个雕花盘丝的银器盒子打开着,红丝绒中静静躺着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碧玉镶银精雕梅花簪子。这时瑞贵妃素手轻拾,静静的抚摸着这枚银簪,目光如水眷恋情深。
“水月参见娘娘。”昏黄的烛光下人影一闪已悄悄出现在暖阁昏暗的一角,来人一身黑衣,面目隐藏在黑布之下显得神秘极了,来人何时进得屋内不得而知。
“纤尘,你去外面守着,有什么事通报一声。”屋子里突然出现陌生男子的说话声瑞贵妃却并不显得惊恐,反而头也不抬的冲着一直守在身旁的纤尘淡淡的吩咐了一声。葱白般的玉指轻轻的滑过着梅花瓣上细密的纹路。
“是。”纤尘低应了一声退出内室,直到室内再无一人。
瑞贵妃这才收回目光缓缓抬起头看着那神秘男子缓缓开口道:“皇后生产的日子想必哥哥已经知道了吧?”手中仍紧紧握着那枚簪子。
“是的。将军让水月问候娘娘安好。”水月的目光轻轻的扫过对面女子的脸,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许多。也许她不知道,也许,她知道而执意如此。
“那就好,你替本宫传个话回去,他还债的时候到了,别让我失望。还有,到时候我要一个刚死不久的男婴。至于那个孩子就先送去护国寺,一定要给我养好了,期间不能出任何差错,日后我另有重要安排。”瑞贵妃目光沉沉的看着水月说道,语气满是不容人反驳的执着。
“是。”水月最后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应道。“下去吧”
四个月后“纤尘,待会晚些时候你去请皇上过来用膳。该怎么说知道吧?一定要把人给本宫请到了!”
今日的瑞贵妃打扮的格外用心。刚刚命人梳好一个流云髻,乌发如墨鬓发高挽,两鬓间青丝垂坠,发间斜插步摇宝石花镶嵌的发簪左右插戴,一袭鲜红色锦绣拽地长裙腰间一条巴掌宽的金色丝带收拢的腰肢不盈一握,胸前一朵金边滚绣团花牡丹,再往上看便是一抹若隐若现的惊人曲线。此时的瑞贵妃浑身上下无不彰显着精致与尊贵。对着铜镜嫣然一笑,妩媚而充满诱惑。
今夜可是至关重要的时候,无论哪一步都不允许出差错。为了今天她已经等的太久了,不过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曾经失去的从今天起她要加倍讨回来!
“皇上驾到!”宫门外首领太监一声唱和立即通传到了里面。这时瑞贵妃由纤尘虚扶着莲步轻移的走到门外,见到皇帝明黄色身影一闪走了进来立刻往前迎上几步屈膝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快起吧,现在天气已冷不要再冻到身子,随朕进去吧。”皇帝伸手扶起她视线轻落在她的脸上,眼中惊艳一闪而过。
虽然入宫两年早已熟悉了她无论何时何地都风姿逼人,但是今日的瑞贵妃比平日更要美上三分。抬手将身上的外袍取下轻轻为她系好,然后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少见的牵着她纤细而略微有些冰冷的柔荑两人款步入内。
“朕听来报的奴才说今日你亲手备了酒菜特意邀朕前来品鉴,待会朕可得仔细尝尝了!”皇帝与瑞贵妃双双入内,瑞贵妃柔软的身子轻轻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两人紧挨着坐到塌几旁。
“天冷了也不知道多穿些,看这手都冻得冷了。”皇帝拢过她冰凉的双手轻轻放在唇边呵气,少见的温柔此时将两人紧紧包围。瑞贵妃微微泛红的脸颊更平添了一份艳中带俏的气质。皇帝如焗炬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此时两人挨的很近鼻息间都清晰可闻,如此目光扫过低垂的眼眸,小巧的琼鼻,而后停留在那双樱红色的薄唇间,最后一直移到粉颈,再往下便是两处饱满浑圆挺俏的丘陵地带。明黄色外袍里衬着大红色的长裙如此动人,如此多姿。只是没有人知道同样呵气暖手的动作亦曾遗落在某人彼时柔软的心间,现在每每忆起直教人心痛难当,上天入地在不可寻。
“朕可与爱妃说好了,待会若是呈上来的东西还没有爱妃的好,朕今晚可要罚你一罚了!”成年男子特有的低沉嗓音伴随着一股龙涎香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而此时暖阁内其他随侍之人早已悄声撤下。偌大的屋内只留下神色暧昧的两人。
“皇上!”瑞贵妃嘤咛一声,面色微红连芾着身子都是一软,不知是羞的还是却的。
“呵呵,爱妃可是怕了?不必担心,朕向来赏罚分明,有罚自然也有赏!”说道赏字时尤其加重了语气,不由得人不联想起些别的什么来。
“那臣妾可得先问清楚了,若是臣妾的手艺合了皇上的心思,皇上要赏些什么?”瑞贵妃微微挣开了身子双眸中溢出一抹俏皮的欢喜之色,红唇微微翘起,迫不及待的问道。
“看你急不可耐的样子,就这么有把握不成?朕可提醒你这下的山珍海味可没有什么是朕不曾吃到的。”皇帝炙热的目光依旧紧紧盯在她粉红的脸颊上。说罢抬起手臂稍稍用力一拽,瑞贵妃整个人坐到他怀里整个人立刻被抱了个满怀。一股女子体内的馨香淡淡的涌入鼻息之中,不由得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啊!”瑞贵妃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叫随即立刻迎上一双满是戏谑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却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分柔情。
心下一定,她语气软软的说道“皇上您还没说要赏些什么呢!臣妾不依。”
“这个答案朕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待会用完膳朕再为爱妃解惑。”皇帝故作神秘的说道,一边说着手指在她娇俏的鼻梁上匆匆滑过。
这时候门口处纤尘进来请示是否可以上菜,皇帝自然点头。于是守在门外的侍女们鱼贯而入,纷纷端着食盘走了进来。菜品都准备好后一众人又轻声退下,很快屋内又只剩下两人。
纤尘站在门外静静侯着,抬头看见一轮弯月已经升上枝头。这时耳边传来屋内两人低低的说话声和调笑声。回忆起这两年来经历的种种,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起来。
突然,静谧的夜里不知何处突然传来隐隐的脚步声混杂着低低的说话声,侧耳细听竟像是直奔春晖宫方向而来。
果然没多一会声音由远及近,春晖宫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急促而沉重。首领太监闻声立刻小碎步赶到外面,这时耳传来的敲门声听的更清晰了。
“开门,开门!”首领太监赶紧压低声音催促着一众手下把大门打开。宫门外冰冷的月色下站满了整齐肃穆的队伍,细一打量原来是内廷禁卫军。刀光明晃晃的闪耀着,月色下泛着逼人的寒光。
“大胆!不知道皇上在里面吗!你们这时要干什么!”首领太监毕竟跟随皇帝已久,身上早已养成处事不惊的涵养。虽然眼下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他转瞬间就想到事出有因。
“内廷禁卫军统领何在?还不立刻出来回话!”老太监稳下心神低声问道,脸上丝毫不见惧色。
哗啦啦一阵整齐的步伐声响起,队伍两分之中一位身材魁梧,宽额隆鼻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至此迈步而出。银盔素甲,面色低沉。
“徐公公,内廷禁卫军统领陈超在此,请公公代为通传在下有急事求见皇上!”陈超统领面色严俊似乎却有要事禀报。徐公公犹豫一下向身后挥了挥手,众人后退几步距离拉开后他这才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陈统领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今天心情大好。若非重要的事——”
“徐公公,此事耽误不得,必须马上觐见皇上。”陈超往前靠了靠伏在徐公公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然后就见徐公公面色大变,当下也不犹豫立刻道“陈统领随我到殿外候着,我这就去启禀皇上!”徐公公带着陈超统领大步赶往内殿。
二人来到殿外起步迈上台阶来到红漆木门旁弯腰向内低声说道:“皇上,内廷禁卫统领陈超有要事觐见!”
此时皇帝正心情大好的和瑞贵妃一面谈笑风生,一面品尝着就瑞贵妃亲手呈上的美食。正在此时突然听到门外徐禄通禀心下略微不悦起来。
“皇上,徐公公说内卫统领此时觐见恐怕是有要事,您还是传他们进来问问清楚吧。免得有什么要事耽误了就是臣妾的不是了。”瑞贵妃温颜软语的在旁劝道,柔情荡漾的脸上全然不见一丝恼色,此刻被皇帝看在眼中心中对她的评价有高了一层。
“传!”皇帝只沉沉的说了一个字。
瑞贵妃悄悄退下,走到外面时正碰到随着徐公公一同进来的内廷禁军统领。两人擦肩而过之时视线交错而过,谁也没注意到其中的变化。
“怎么回事!内廷统领因何深夜来此见朕?”徐禄和内廷禁卫统领纷纷见过皇帝后站在一旁等着皇帝的问话。之前皇帝面上稍稍露出几分不郁之色目光沉沉的扫过这两人。徐禄心下微紧,刚刚皇帝那声传字就让自己明白了皇帝心中的不豫。
“微臣禁卫统领陈超参见皇上。回禀皇上,刚刚微臣从南门侍卫那里听到通传,有两个身份不明人士趁夜悄悄潜入皇宫被正在巡逻的禁卫军发现。此刻正在全力抓捕,为防止皇上出现危险微臣这才不得不连夜就见皇上。还请皇上先在春晖宫中不要离开,等到微臣等率领手下捉拿到刺客再交由皇上处置。”陈超统领铠甲鲜明的跪在地上陈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