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离开德医堂顺着大街往前走着,耳边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店铺林立人流往来。
重华身着锦衣气质孤高出尘,男装之下虽少了一丝女子的娇柔,但映在斜阳日照之下,既兼备了一种男子的沉静稳重,又融入了一种独特的细腻之感,使人一见就情不自禁的回首观望。
重华本意是想悠闲的散步回去,可是五感敏锐的她走,在街上没多一会就觉得厌烦了起来。她虽性子冷淡对其它事很少上心,可也不代表她反应迟钝沒有七情六欲不是。任谁被人无端环视恐怕心情也自然不起来,何况她毕竟还是个女子,心思细腻不似男子天生粗线条,面对着街市上男女老少的指指点点,低声议论更是觉得麻烦。所以重华果断的在下个街角拐弯的地方,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胡同拐了进去。
重华呼出一口气,回头往来时路上望了一眼,见总算是隔绝了其他人频频眺望的视线,这才辙底松了口气,暗道了声麻烦!
有了刚刚的教训,重华决定以后上街除非必要绝对不在人多的地方走,反正自己本来也不是个多爱热闹的人,这一路有青青陪同秀秀那丫头也不会多寂寞。以后像上街这种事情还是能免则免吧!
重华穿胡同走小巷,按照自己对方位的分辨力往回走着。眼看再走不远就要到住处了,就在这时,一道身材矮小的影子突然擦过自己的视线边缘,飞快地从旁边一条小胡同里奔了过去。
重华虽只少少地瞥过一眼,但对方的样子还是在脑海中渐渐重叠起来。重华一时起了好奇之心,于是悄悄跟在后面跟了上去。
这明显是一片贫民居住的地方,四周围的居住环境都很简陋,甚至有些地方还长起了繁茂的杂草。裸露的房梁和屋檐无不宣示着此地的破败和陈旧,一股腐败陈旧的气味充斥在四周围的空气里。
重华跟着那孩子悄悄尾随至此,抬头往周围看了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个地方明显是给那些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的人居住的,里面的环境甚至还不如商州城外的那间破庙。
此时,那个孩子已然脚下飞快的跑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大厅里,穿过脱落了一半的大门,重华见他进到里面,然后往四周围张望了一会儿,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重华决定先潜伏起来仔细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待会遇到什么情况自己也好看个仔细。想罢,她便立刻观察了一下自己周围可以供她隐藏的地方,运气还算不错,就在那孩子进到的堂屋前面,正好有一个不大的类似门房的小屋,重华运起轻功脚下几个纵跃便来到小屋的屋顶,微微俯身往下看去正好可以将对面发生的事情看个一清二楚,而且这屋顶又长了不少杂草足够她用来隐蔽。
重华挑好了位置俯身藏好,不久之后就看到从破屋外的小道上踢踢踏踏的走来了一群气质蛮横,杂七杂八的长相丑陋的几个年轻人。
走在那群人之中最前面的是一个体态肥胖,面色微黄眼袋浮肿的浪荡男子。就见他被周围人簇拥着嘴里哼着听不清音色的小调,迈着四方步摇晃着脑袋走了进去,隐约间还听到骂骂咧咧的冲着旁边的人说了一句“******,这地方实在是太埋汰了。要不是看那小子好拿捏四爷我还真懒得来这儿。”
“那是,四爷是什么身份啊,您可是咱们盗神帮的四当家的!”旁边一个瘦猴一样的男子听完那胖子的话后立刻凑到他旁边,低声恭敬道。
“哼,不过这几天他偷来的钱可是越来越少了,在这么下去可就没什么意思了。”那胖子咗着牙花边走边哼哼道。眼睛叽里咕噜的,一看就是典型的毛坏水呢。
“四爷,他不是有个妹妹在咱们手里呢吗,那就好办了。”又一个三角眼的瘦子男凑了过来,眼中满是不怀好意的算计,精精光直闪。
“嗯?怎么说?”胖子斜眼看他。
“嘿嘿,待会您见到那小子就说他这两天拿到的钱是越来越少了,他妹妹的病咱们已经找大夫瞧过了,一般人还治不好。要是在过两天钱再凑不够三十两那他妹妹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了。”三角眼得意的说道。
“哼,我当是什么主意,下次像这种没用的废话你最少少说!”胖子听完斜睨了一下三角眼,哼了一声说道。
“嘿嘿,四爷您别急啊。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吗!”三角眼连忙解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四爷还有正经事要忙呢,哪有时间听你在那扯闲皮。”瘦猴扭头冲着三角眼骂了一句,然后看着胖子嘿嘿一笑。
三角眼被瘦猴借机堵了一句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恨,可当着胖子的面又不敢反驳,毕竟瘦猴此举明摆着是替胖子所说,就算心底有什么不快也只能日后找机会私下里讨回来。
“嘿嘿,四爷,是我的错。我要说的重点是,您看,那小子不是有个妹妹在咱们手里么,不如回头您找百花楼里的如月老鸨子过来瞧瞧,要是能给个好价不如就把人给埋了。这样岂不省了许多麻烦。”三角眼谄媚凑到胖子身旁,献宝一样呈上自己的意见。
“诶,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只是,万一日后那小子要想见他妹妹可怎么办?”胖子一听,立刻停下脚步,回头冲三角眼看了过去,眼中仍有一丝顾虑。
“嗨,他就孤身一人,年纪又不大,就算是哪天让他知道了他还能翻了天去不成。四爷您多虑了!”三角眼眼中光芒一闪,胸有成竹的说道。
“嗯。此话有理!”胖子点了点头,回头看着围在他旁边的其他几个人最后冲着他们斥责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连个主意都想不出来。简直就是——就是——酒囊饭袋!”胖子憋红了脸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词来,然后哼了一声转身迈步走进了通往破屋的小路。
重华一直俯身半卧在小屋的屋顶上,刚刚胖子和三角眼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已经听了个清楚。也大概猜到了那男孩为何要偷盗别人的钱财,看来也是为了给相依为命的妹妹治病,最后不得不沦落到被这些人利用。
重华其实并不怎么同情这个小男孩的遭遇,毕竟世间遭遇不幸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多了,就凭一两个人的善心善举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重华是个现实的人,世态炎凉十几年前自己就已经亲身领略到了,因此从那以后很少再有什么事情能狗打动她的心扉,让她甘愿相护,甘愿出手。
这时候胖子那伙人已经走进了后面的破屋,和那个小男孩打了照面。双方交谈了几句,就看到小男孩伸手从衣袖里麻利的拿出,用破布裹好的一些散碎银两放到三角眼的手中,最后由三角眼转呈到胖子肥厚的手掌上。
就见那胖子低头看了一眼,而后眉头皱了起来,抬头再看着那小男孩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意味来。紧接着站在他身旁另一侧的瘦猴站了出来,冲着小男孩不耐烦的斥责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嫌弃他上缴的钱财太少了。然后就见他比比划划口沫横飞的说了几句,看样子是和小男孩说起他妹妹的病情严重,现在正等着他的救命钱呢。小男孩一听他的话,脸上立刻泛起一股焦急之色,立刻紧走进步来到胖子的近前低声的恳求起来。
那胖子最后大概是被他念叨的不耐烦了,低头冲着他恶狠狠的说了几句,最后见那小男孩居然还不死心居然还敢往自己身边凑过来,于是身子往后退了几句挥手让人教训他几下。
重华躲在他们对面的屋顶上,此刻见到那小男孩被几个尖嘴猴腮面目丑恶的年轻人这样群殴着,一时间心里也涌上了一丝怒火。毕竟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面对着此情此景心里还是会觉得充斥着一股怒气。
可是,重华却压抑着自己略有些意动的心情,还是决定先观望一段时间,她从来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如果自己一旦决定要做的事情也从来不会后悔,可是为了证实这个孩子到底值不值得自己相救就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如果他面对着这样的困境最后选择的只是忍耐和退缩,那么这样的人是不值得自己出手的。
破屋里,小男孩就那样被几个人成年男子围殴着,直到被他们打的趴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这时候就看到站在他正前方的那个胖子才抬手喊住了那几个人吩咐他们住手,万一真是打坏了以后岂不是少了一笔收入。
就见那几个人纷纷退到胖子身边,冷笑着看着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小男孩,嘲笑声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