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是广济地区最为富庶的大城,城池高筑驻兵较多。重华和林秀秀此时来到增城的北城城门楼之下。抬头上望,由巨大石块磊砌而成的高大城门之上,刻着两个褪了色的红漆大字——增城。城门之上还另外设有一座二层小楼。楼分两层,宽约十数米,由粗壮的橼梁搭建而成,外面粉刷了红油。窗棱雕花檐脚角飞拱上翘,檐下四角分别垂吊着数只黄铜铃铛,有风时隔着多远都能隐隐听到叮铃叮铃的悦耳声响。日照之下屋顶碧绿的琉璃瓦片上宛若流辉,伴随着阵阵铃音倒是别显风韵。
重华二人收回视线顺着城门洞往里看去,街道宽阔临街商铺众多,建筑也不似前几天在镇子里所见的,皆是精致齐整许多。往来行人或脚步匆匆或悠闲自在,街道上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大城市的繁华依稀可见。
“师兄,看来之前听人说的增城富有之言并不虚妄。你看这城门楼建的都如此好看。待会等咱们吃饱了再好好逛逛。”林秀秀此时心情愉快,手持马鞭指着前方的城楼处说道。
“嗯。我看这城里往来人群不少,如若继续骑马进去恐怕有些不妥,咱们还是下马进去吧。”重华看了看前方有些密集的人流说道。
“好吧,我听师兄大人的。”林秀秀调皮的冲着她炸了眨眼,玩笑着道。
两人下了马,手牵着缰绳往前走去。
增城里商铺林立众多,往来客流更是川流不尽。二人到了城里才发现整座城中街道繁多,但却大都宽阔干净。远比自己刚才在城外看到的更整洁有规矩的多。看样子这增城的治理颇为用心。虽是闹市但并不杂乱纷扰,行商者各有规矩,至少从表面看来相互之间并无口角相冲。
进了城反而又不那么着急起来,两人信步由缰的穿行在街道上,看到许多摆摊儿的,卖胭脂水粉小玩意的小生意人,一时间都被这热闹的氛围吸引了过去。重华倒还好,只是随意浏览。很少拿起什么观赏,相比之下林秀秀就要生动多了,一会跑到这边看看,一会又跑到那边瞧瞧。看到有趣的东西还非拉着重华和她一起看。重华只得无奈的陪着她任她逛荡。
终于,直到林秀秀的肚子开始了大唱空城计,这个小师妹才想起饿了的事情,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往重华身边靠了靠,侧眼用眼角偷偷的看着重华,鲜少的扭捏着说道:“师兄,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赶快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重华看着她故意装出一副羞怯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又不想揭穿她,于是素手轻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尖笑着说好。
“这位小哥,在下这厢有礼了。在下不是本地人士初到贵地请问这附近可有便宜又实惠的酒肆?烦劳您指点一下。”重华牵着马,林秀秀跟在她身后两人在街道上没走多远这时重华突然停住脚步,冲着旁边一个正在卖字画的书生略一抱拳低声问道。
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闲逛,日头已经正当空了重华也觉得有些饿了,于是随便寻了个人问路。
书生闻言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神而后抬头看了看他,同时也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林秀秀。见这两人一身装扮确实像是刚刚进城的样子,背后斜背着包袱皮而且又是腰间悬剑当下也没犹豫,微微侧着身子往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处的拐角旁指了指,道:“二位少侠不必多礼,你们只需往前走,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往左拐,再过一条街右手边就能看到。那里有许多酒肆,酒楼,客栈和茶肆。”年轻书生说到这里又悄悄看了一眼林秀秀正远眺的娇颜,又微微低下头出言提醒道:“其中有一家名叫千香坊的酒楼是专门接待向少侠这种身份的宾客的。你们不妨去那里看看,也许能碰到一两个熟人也说不定。”
“多谢这位小哥,在下告辞了。”重华道了声谢,回头叫上林秀秀两个人顺着书生所指的方向往前走去。她们转身离去后没发现那名脸色略带羞涩的书生,此时正翘首看向一袭粉衣逐渐远去的身影。而在他旁边突然凑过来几个相邻的小生意人正出言调笑着。
依着刚才那书生所说,七拐八拐的终于找到了那条街。站在街道的一边两人往左右看着,果然看到许多酒肆酒楼,茶肆。至于那书生说的千香坊也在其中。
“师兄,千香坊在那里,咱们快去吧。我都要饿死了!”林秀秀有些抱怨的低头揉了揉自己已经干蔫的肚皮,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重华可怜兮兮的说道。
“知道了,瞧你那样子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重华语气间有些宠溺的说道,最后还不忘揉了揉她一头乌黑的秀发这才收手。
“师兄——”林秀秀微微跺了跺脚,嘟起好看的红唇出声反抗道。说起来她这几天才发现这个师姐大人最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喜欢上揉人家的头发,而且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搞得自己都有点小郁闷了。
“呵呵,不是饿了吗,还不快点跟上来。”说话间重华已经走出去几步远,后头浅笑着冲她说道。
阳光撒在她好看的脸上,晕出一片淡淡的金黄,此刻重华清亮的目光犹如初夏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动人。林秀秀看着丝毫不自知此刻风采动人的师姐,突然露出一朵甜甜的笑容。娇俏可爱,鲜活亮丽。
两人牵着马匹来到千香坊正门之外。这时里头一个伙计正好回头看见,当下立刻小跑着凑了过来笑容满面的向他们招呼了一声,随手接过她二人的马匹对着里面的人吆喝了一声有客到,然后接过缰绳将马匹牵到后面的马厩。
“哟,就您二位?”里头接应的小二往后看了看,又客气的扭头问道。
“嗯。就我们两个。麻烦小哥给我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人不要多我们单独开一桌。”说罢一伸手从衣服里掏出几个散碎银两放在那店小二手上。
“好嘞,您二位放心。这事交给我,包您满意!”店小二接过银两脸上笑意更浓,立刻引着重华二人上了二楼。
店小二走在前面刚把人带到楼上,重华二人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距离她们不远处,那两桌之前还在树林里遇到的,身着劲装的那伙人。而且好巧不巧的那名身着青衣,被她们搭救过的独行女子也在这里。不过此时她倒是自己坐在那,看得出是故意和那些人拉开距离的。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林秀秀想。
不但是重华这边注意到了他们,对方的人也发现了重华和林秀秀两个人。当下双方的神情都是一敛,还有几个人扭头看向为首的那个面色阴沉气势内敛的黑衣男子。而那名青衣女子也回头注意到了她们二人,只不过她的表情就很奇特了,一会流露出一股隐隐高兴的表情,一会又有点歉然的下低头,最后还是抬起头露出一副犹豫不止的样子看着她们。这很值得在座的众人玩味一番。
此时二楼上的客人并不多,除了她们这些人以外就坐着三三两两的几桌。这会功夫原本有些嬉闹调笑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直引得四周围的众人投来一片猜疑不定的目光。就连引客上楼的店小二一时间也觉得气氛压抑的紧,心道这些人不会是早先结下仇怨的对家吧。要不怎么这二位一露面气氛就都变了呢。算了,自己还是赶快找个地方安顿这二人坐下吧,待会有事没事都让其他人来伺候吧。
这里毕竟是武林人士出钱开设的酒楼,一年之中难免经历几次寻仇打斗,所以店小二也极有眼色。当下把她们引到另一边的方桌上,而后简单的推荐了几道菜,最后才低着头从楼上退了下去。
重华经过刚才那一幕的变化,自然早已把这其中某些人得反应看在眼里。此时倒是一副毫无顾忌的样子,和林秀秀两人挨着坐在一旁自顾自的说起话来。这次林秀秀可没再冲动,重华对此倒是很满意。
“袁姑娘,不知刚刚在下的提议姑娘可是考虑清楚了。在下这里刚好有个空位,不如姑娘一起坐过来咱们好好畅聊一番如何?”这时一道男子特有的低沉而充满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
众人视线也随之一变,继续聚焦在青衣女子的身上。
说话的人正是那位容貌清秀但略带阴柔之气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纤长的手中拿着一柄折扇微微摇晃,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儒雅的感觉。长身而立的走到青衣女子身旁,微微躬身靠近着她。但是那双细长微眯的眼睛里噙着一抹晦暗不明的意味,眼底盘旋着欲望。那藏之不住的冰冷中暗含火热的感觉直教人如芒在背。
“这位公子,真的不用了!我,我这样就挺好的。”袁青青一张白皙的俏脸顿时由红转白,有些焦急又慌乱的抬起头呐呐的吐出几个字,而后脸埋得更低了。
“呵呵,袁姑娘又客气了。”年轻男子对于袁青青的婉拒之意并未显出一丝恼意,反而哈哈一笑浑不在意。而后也不等袁青青反应过来就自顾自的坐到了袁青青的对面位置,又微微向前俯了俯身凑近她身前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说道:“在下在城外的时候已经自我介绍过了,看来袁姑娘并没记住啊!不过这不打紧,在下再说一遍。在下离程昱,师从沧月门,是于掌门坐下最小的关门弟子。袁姑娘可以叫我离公子,或者离师兄。”最后更是有点得寸进尺的靠到了她的身边。
袁青青此时已经觉得自己避无可避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赶又赶不走,这会还没一点眼色的坐到了自己跟前,还真是阴魂不散!而且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一个姑娘家可怎么办才好啊!手中轻轻的绞扭着衣襟的一角,淡淡的体香随着微沁的薄汗细密的裸露在肌肤表面,贝齿下意识的轻轻咬起红唇,娇艳欲滴的鲜红使人不禁想一亲芳泽。
“师兄,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那个袁姑娘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个离程昱居然还敢凑过去,简直就是太不要脸了!”林秀秀往重华身边稍稍靠了靠,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呵呵,世间本来就是什么样光怪陆离的事情都有,何况是人呢。”重华抿了一口茶水,抬起头视线突然调转到另一桌上,被众人环绕的黑衣男子。
从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除了偶尔眼角的余光扫到这边时会看上一眼,其它的时候却一直在和身边的黄衣女子调笑着什么。虽然看似浑不在意,但是重华凭借着过人的洞察力却发现,他每次佯装着不经意的一瞥,那深邃的目光里却瞬时定格在那个叫离程昱的男子身上。目光隐晦,暗含冷厉。这一发现使得重华低低的嗯了一声。
“师兄,怎么了??”林秀秀正观察着对面的变化,但突然听到重华类似疑问的语气突然转头问道。
“没什么,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不过现在先不告诉你。”重华打了个哈哈,低头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暗自观察。
“哼。什么秘密的,不说就不说。”听她这样说,林秀秀也只好暂时作罢,收起了好奇心等待会没事了自己再问个究竟。
“袁姑娘,现在咱们也算是正式认识了。想请不如偶遇,既然咱们又遇到了就是有缘,既然是有缘哪在下就请袁姑娘吃顿饭。袁姑娘可不要拒绝啊!”离程昱说罢冲着楼下喊来了店小二。
“师兄,你看那个家伙摆明了就是要占便宜啊。咱们不管管啊?万一——”林秀秀觉得英雄救美的时刻到了,要是师兄出面了肯定是抱得美人归的。
“吃顿饭而已,你怕什么?”重华侧目看了她一眼,道。
“那要是他借机调戏人家,占便宜可怎么办?”林秀秀继续鼓动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看戏呢,还是说书呢?”这丫头。
“哎呀,师兄,你看那个袁姑娘多可怜啊。既然咱们已经帮过她一次,在帮一次也不算什么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林秀秀用胳膊肘碰了碰重华,继续努力。
“这么多人,就你看出她可怜来了?”重华丝毫不为所动。
“那怎么一样。你看看,他们可都是男的,咱们可是女子。女子当然要帮着女子。”林秀秀低下声音突然一本正经的冲着她说道。
不知为什么这次重华并没有在出言反对。而是陷入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林秀秀以为师姐是被自己的话感动了,所以更加卖力的说道:“师姐,一个女子出门在外多不容易啊。要是真发生什么事情,她就没法活下去啊。咱们眼看着却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这相当于就是帮凶啊!”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再说下去我就是十恶不赦了。”重华苦笑着在林秀秀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继而说道。
林秀秀笑着揉了揉刚被弹过的地方,有些兴奋的看着重华。眼睛里突然折射出一抹使人惊艳的闪亮,重华深知那是因为管闲事的时候而迸发出的一股兴奋。
这个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