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得好沉,太阳升老高了,云皓才迷迷糊糊醒来。
梳洗好之后,云皓便下了楼。槿晨低垂着头,正坐在桌前看书,温柔,安静。
“你醒了!”听见脚步声,槿晨抬起了头,笑容温暖柔和。槿晨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端来一盘精致的糕点,“这几日赶路,知道你累了,所以我没叫下人进来伺候你。快吃点吧!”
云皓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软软的,甜甜的,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今天去哪里?”
“天气这般好,我带你去游太湖!”
云皓兴奋不已,赶紧吃完糕点,嚷着要槿辰快点带她出去。
刚走到前庭,突然听见了女人娇弱的声音——“槿夕少爷!”
寻声看去,是一个模样乖巧的侍女,她捧着伞正一路小跑,紧紧追着前面的人,“槿夕少爷,春日里天气多变,出门带着伞!”
云皓的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这么巧!昨天才答应了槿晨不要认识的那个人,居然就遇上了。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步伐很快,任侍女怎样叫喊,他就跟聋了一般,头也不回。跟在他身后的是个瘦瘦的少年,仿佛也完全置身事外,不去理会那个跑得气喘嘘嘘的侍女。
那侍女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下来抚着胸口,神情失落。见那二人出了府,她才转身往回走,一边抬袖轻轻拭着眼角。
“侍女也是人,他怎么能这般对待?”云皓最讨厌这种妄自菲薄的人,真恨不得冲上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冷漠苛刻的富家少爷。
“因为在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槿晨看着自己手背上一道依稀可见的印记,当年的情景已在眼前……
五岁。乳母带着他们去山上玩耍。
“槿夕,槿夕,等等我!”槿晨追着前面的人,脸蛋通红。
“跟屁虫,不要跟着我!”槿夕转过身来,瞪着槿晨,表情冷漠。
见他停了下来,槿晨赶紧跑过去,笑着伸出白胖胖的小手,在他面前摊开——是一只小红果。
“槿夕,我摘了果子,给你吃!”
槿夕看一眼那不知名的果子,抬手打了下去,“不要!”
那只果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很快滚远,槿晨忙跟着去捡。只顾着果子,槿晨没注意脚下,一个跟头摔下山坡,跌进了荆棘丛中。
“呜呜呜……槿夕,槿夕!”槿晨的手划到了尖锐的荆棘刺上,鲜血直流,疼得他大声哭起来。可他仍是紧紧攥着那只果子,不肯放手。
槿夕站在坡上,看着滚到下面去的槿晨,面无表情。
“跟屁虫,你自己想办法上来吧。”
槿晨就这样哭了一下午,等到太阳快落山了,才被乳母找到。可这之后,无论槿夕怎样对他,怎样伤害他,槿晨却依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槿夕。因为槿晨觉得,一个再冰冷的人,总会被真心所感动。
可是,他错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槿夕那颗冰冷的心越来越硬,坚不可摧,将槿晨拒之千里以外。十二岁那年,槿晨离家进京,在门口等了许久都不见槿夕出来,哪怕只是看一他眼。就这样,槿晨带着绝望的心,上了马车。
“槿晨,你怎么了?”
“哦……没事,我们走吧!”槿晨被云皓一喊,回过神,笑了笑,带着她出去了。
阳春三月,柳枝抽条,满眼望去尽是一片可人的绿。泛舟湖上,仿佛置身在一副清新婉约的水墨画中。云皓的心被揉碎了,飘在一波一波的湖水上荡漾开来,映着阳光,闪耀着。
不远处的湖面上,有一艘画舫正驶过来,隐隐听得到有琴弦歌声。
“槿晨,你看那船,多漂亮!”云皓很是兴奋,忙拉了槿晨过来。
“嗯。”槿晨望着浩渺烟波,柔声道,“果真是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
云皓立即一步跳到旁边,扯起袖子掩住了半边脸,故作娇羞状,“君为陇西客,妾遇江南春!”
听她尖细的怪声音,槿晨被逗笑了,“你这丫头,真真是个调皮捣蛋的!”
云皓也笑了,正高兴着,却看见对面画舫上有个人走出了船舱,立在围栏旁——面容清秀,姿态优雅且气质高贵。
是信王!
云皓赶紧蹲了下去,要是被他看见了,那可如何是好?
“云皓,你怎么了?”槿晨看着躲在围栏下面的云皓,有些莫名奇妙。
“嘘……”云皓一边摆手,一边蹲着小步往船舱那边去,“槿晨,快叫船家靠岸,我要去桥上走走!”
槿晨虽然不明白云皓为何突然这样,却还是叫了船家靠岸,带着云皓去集市玩耍。街边的小摊摆满了各种新奇的玩意儿,云皓挨个挨个看,买了这样又要那样,吵得槿晨头快要炸开。玩耍了好几个时辰,云皓终于觉得累了,槿晨才松了一口气,带她去茶楼休息。
云皓靠窗坐着,喝着茶,看外面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天上的云层渐渐叠在一起,灰蓝灰蓝的,看来是快下雨了。云皓眼尖,发现对面楼里有两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地往街上盯着,好像是在找人。
这时,又过来一个黑衣男子跟他们商量着什么,他很瘦,留着两撇八字胡——居然是刘毅!
云皓立刻闪到一旁,趴在窗台仔细观察他们。槿晨眉头紧锁,这丫头搞什么呢,不是躲船舷就是爬窗台。
“你在干什么?”
“嘘……”云皓示意槿晨安静,密切注视着对面人的举动。刘毅说了些什么便离开了,不一会儿,他竟出现在了另外一间临街的窗户里。云皓这才发现对面那栋楼里居然埋伏了好几个黑衣人。突然,那些人搭好弓,对准了街上的人群。云皓伸头一看,下面正好路过一群身着华服的男人们。还没看清楚他们是谁,几十只利箭从各个方向齐齐飞出,朝他们射了过去!
霎时,尖叫声、吵闹声四起,街上一下混乱了。那群人里已有三四个人中箭,其中一名精壮男子抽剑挥舞,挡下了数只箭矢,拼力保护着他身后的人。然而他背后的人执扇而立,丝毫没有半点惊慌——那份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优雅姿态的气定神闲,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王爷?”
云皓认出他们来,正是信王和陆彦!这时,对面楼里的人已翻出窗逃跑,云皓反应迅速,从袖中取出丝巾蒙在脸上,脚一蹬就轻盈地腾出了窗外。
“云皓!你去哪里?”
“在这里等我!”云皓甩下一句话,双腿勾住房檐,灵巧地跃上了屋顶,紧紧追着那些黑衣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