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上空漂浮着巨大血月。
我站在嶙峋墓前，冷风拂面如刀割。
两边两个土堆，中间墓里，竟是空的。
身后忽然传来衣抉破空之声，青堎剑翻转停在了来人颈上。
“眼看着容渺渺野性稍戢，不该翻旧账。”玄衣军师抬眸。
我抬眸，冷冷看向来人：“我记得我说过，不要以为我好的名义，来欺骗我。”
右军师轻叹了口气：“人已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走的，就不再重要了。”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一起打天下，为平定魔界嶙峋所牺牲的，他为你我挡的刀，不下百也有数十。他失去了所向往的云游界闲散逍遥，失去了他的心，他的健康，最后，连他的性命都是为我失去。”我望向空中那轮血月，“即便他死了，曾经伤害过他的，我也会送下去，送到他面前。”
“但你要报仇的人已在天魔之战魂飞魄散了。”
“主审官是已魂飞魄散，但其余几个有牵连的，折磨嶙峋至死的太阴星君，还好好活着。”
天界之上能够诛仙的只有诛仙台，更何况我杀的是太阴星君。我自以为做得很隐蔽，不想还是被他发现了。
青堎剑被好好地摆在珍珠做成的帘幕旁，若有似无的佛手香浮动在空中。
“啪——！”
神族卷宗散落满地，我捂着脸，抬眸看向他。
光线透过珠帘，冉冉青烟升起，周臻神情如隔云端。他扬眉，看起来几欲有将我拎起来暴揍的冲动。
“若他得不到公平，任何一个人都别想得到。”我一字一句道。
周臻面色一变。
“是不是你要杀了所有跟逼供处死嶙峋有关的人，才算公平。”
我看向周臻，他这话的意思是。。。。。。
周臻挥袖，冷风横扫，青堎剑落于我掌中。
“那你杀了我。”
我一怔，寒由心生。
“他的位置是我一手通报给天帝，他的刑法是我一手监管。”周臻狠狠道，“容渺渺，有本事，你杀了我。”
对嶙峋的负疚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即便他死了，我也想补偿他。
可这一刻面对自己的软弱，我只剩下了鄙夷。
我一步步地变了。
心中千万种感情翻覆，嗜心蛀骨地伤。
周臻眉眼薄俊，向我望来，神色微寒。
猝不及防间他竟撞了上来。
错愕之中，鲜血飞溅。
他的右肩被剑穿透，鲜血泂泂流出，我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剑，心口绞痛。
“这一剑，算是我还给你那位军师。”周臻一字一顿，“从此以后，你我与他再无瓜葛。”
我终于丢下剑，倾身抱上了周臻。
“渺渺啊渺渺。”他唇角微勾，一声叹息。
听起来缱绻无比。
“容渺渺，”他说，“我要你的心——完完整整属于我。”
多贪心。
可我竟既羞愧，又开心。
我想我会遭报应的，但即便遭报应，我也不后悔。
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眼前的人，不才是最重要么。
他轻叩我前额：“容渺渺，你是不是傻。”
我朝向他看过去，一不小心掉进了他的眼神当中。
若能这样一辈子也好。
天界光阴如浮云，日复一日很是无趣。
我去灵霄殿找周臻之时他时常被那群老臣缠着脱不开身，只让仙娥引我去后边偏殿之中等。这一日我又去找他，听到众仙们热烈讨论我完全不感兴趣的事，我即熟门熟路地摸去了后边偏殿。
偏殿中暖云轻绕，案边摆着供玩赏的晶莹玉石。
这时，殿门再被轻轻推开，我以为是周臻，鼻尖传来的味道却是不太对。
抬首一看，丹姝身着浮彩流光的织云锦缎，偷偷溜进门来。
她也是没料到这屋里有人，猝防不及间只得瞪向我聊表气势。
我爱你，丹姝那几个字从我心间蹭地跳了出来。
怎么着的，其实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我想一个女的再大度，也都不太能容忍这个。
甭管周臻当时是不是为了气我。
“。。。。。”我庄严地沉默。
丹姝对我福了一福，我点头示意她起身。
“天后娘娘可知，当初九阴星君是奉谁的旨意去捉拿牌匾窃贼？”丹姝看向我。
“好好做个被收留的孤女不好么？”我顿了一顿，微笑。
“你知不知道那仙使是怎么找到嶙峋的？”
丹姝不死心再问。
“想挑拨离间啊，”我轻笑，“晚了。”
“你——！”丹姝一张俏脸怒目瞪得滚圆，扬袖竟就有一道银光射过来！
一段时间不见真是越发沉不住气了。真真是泼猴一样。
我冷笑闪过，飞身提过丹姝扔在身后放着笔砚的架上。
“砰——”
我本只是想把她摔一摔却没掌握好力度，眼看那死沉的架子要砸下，砸坏了丹姝不要紧，砸坏了架上周臻的那些从千山万水聚集而来的收藏就麻烦了。
就在我弄稳了架子之时，一道明黄从架顶滚落下来直直往丹姝脸上砸去。
“啊——！”丹姝一声柔弱惊叫。
我伸手半空截住了那抹明黄定睛一看。
竟是道密奏。
我很惊讶，看丹姝的表情，不比我不惊讶多少。
看来她也不知情。
拇指一揩，密奏上锃亮无一丝灰，新近的。
若不是我们两个这么一过招将这架子一撞，谁会晓得架子顶上还有封密奏？
又是谁，会把封密奏放在这么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奇诡之处？
抱着一万分的好奇，我打开了密奏，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周臻在密奏下方批阅的龙飞凤舞准奏二字。
我抬眸，浏览密奏内容。
好一场血雨腥风。
又是差一点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匆匆溜过了。
“魔界八部，右军师、嶙峋、霓裳等，格杀勿论。”
我想起他说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称心如意。想起他问，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
天魔大战之时，魔族鲜血染满了整个天界白玉地面。
他在我颈上挂上琉璃瓶，请来了鸿钧老祖。
我本就知周臻并不是好人。
只是我忽然想起，他给我天后之位，却从未对我说会与魔界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