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处彩霞掩映,忽然,宛儿说:“请天后恕罪,我还请来了一位客人,他执意要见天后。”
看着宛儿的神情,我有些不安。
周臻说:“天后的客人便也是我的客人,请上来。”
仙娥们退开,一人走上了大殿来。
我冷笑了声。
竟是碧邪。
他眉眼轻吊,笑道:“我的宫主,许久不见,我很是想念你。”
碧玉杯瓷盏落地,周臻神色翻卷阴沉。
四座哗然。
我说:“我记得已将你赶出魔宫很多年了。”
他笑容暧昧地道:“即便你将我赶出魔宫,我也忘不了我们曾有的那些。。。。。。”
我桌面上杯子一摔,阻断他的话:“请你离开。”
“等等,”他笑,“我话说完自然离开。我要带的话是,魔宫的那些准备已然做好,只待您回去了。”
此语一出,众仙哗然。
“话已带到,我就先走了。”
说完,碧邪离开了大殿,周臻并没有阻止。
宴席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神池浩淼,如天镜浮空。
“咔擦——”他手中杯盏碎裂。
魁星阁边繁星倒映漫天,只余轻微的风声,宴会忽地静寂下来,阴翳中他沉默。沉默如此可怕。
“今天的宴席,就到这儿。”他望向四座,缓声。
微风轻拂而过,头顶白花落,如点点雪粒曼舞于我们之间。
寿星台上名花千年不谢,他在前我跟在后。
周臻阴沉着脸,我轻咳了两声。
“今天是你的寿辰。”我轻声。
“。。。。。”周臻没理我。
“开心点。”我继续。
周臻忽然停下脚步:“发生了这样的事,无法开心。”
我叹息一声:“那你是不想看看我为你准备的贺礼了?”
“什么?”周臻回首,看向我。
我将他带到殿中直通湖心的花廊中。
周臻站在我身边,看向湖面中间,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湖的中间飘荡着一个幻境。
“这幻境里有什么?”周臻看向我,神色讳莫。
我微微一笑,一手拉上他的衣袖:“你能带我进去对不对,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臻淡淡一笑,忽然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好。”
话音刚落,我忽然见到一道白光闪现。
耳侧一个声音道:“抓紧我。”
顷刻间,一片天旋地转。
当我再次睁开眼之时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幻境。我们被包围在一个漫天银河的湛蓝天幕中间,落在其中一座漂浮的岛屿上,而在我们上上下下,有许多座不同的岛屿,每座岛屿之间以纤细的藤蔓相连。
这岛屿上的巨大水域,水上铺满了王莲,期间开满了成百上千朵各色荷花。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就给你跳支舞罢。”
踏入水中王莲,衣袖一拂,成百上千朵莲花从水面升起从我面前漂浮而过。
双足轻点王莲叶。
云卷云舒,晶莹的水珠落在跳动的花瓣上,水光潋滟,闪动着幽青光泽。
他的唇难得地勾起,微笑温柔。
幻境中月盘吐露光辉,莲花开着,清新纯艳。
一曲舞毕。
“你过来。”他的云袖浮起。
“你消气了?”我问,“我们——算是和解了?”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在这令人晕眩的笑容里我走过去,伸手,扣紧了他的衣袖。
一只大掌握住我的手,掌心带着温热。
耳边是周臻灼热的呼吸:“你这份生辰礼,我很是满意。”
他说:“上来。”
我那一刻的神情一定是微妙的。
伸腿勾住他的刹那眼色暗沉下来,他吻住我的唇,伸手环抱住我,轻柔地,缓缓地,让我一点一点,贴近他。
水色莲华从我们所在的花朵四周朵朵铺展而开,我们两人仿佛置身莲华花海之中,摇曳轻晃。
眼前如重重云雾,火光燎燎。
从压抑到热烈,从热烈到缱绻。
美好而又缭乱。
氤香荡漾。
身上之人起起伏伏。
不语流光。
莲瓣漂浮缱绻脉脉。
总是带着一种伤怀,一种诀别。
我反反复复轻念他的名字,以一种连自己都不可置信的阮浓绮丽的嗓音。
他亦愈发动情。
漫天银河流转,纤细藤蔓摇荡。
他将我抱出幻境之时菩提花扑地数层,如新雪初降。
我从他怀中跳下,衣裳已齐整地穿在身上。
“周臻。”我望着他。
霞光穿透云翳,露出最后一丝璀璨的暗影。
周臻身子一颤。他看着我,目光恸然,打断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里,是你的家。我们的家。”
我任他将我拉入怀中抱紧。
我想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也想说那道密奏是压死我对他寄望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到头来,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没有力气将他推开,也无法把他抱紧。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
直到霞光变成融于天幕的轻雾,直到月色初升。一个仙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禀天帝,丹姝公主不小心服下了散魄丹。”
周臻说:“让她散。”
我推开周臻。
“你去吧。毕竟不能让她魂飞魄散。”
“你跟我一道。”他与我五指交握。
我轻轻地抽回手,向他微微一笑。
漫天菩提花落之中,周臻俯首看着我,一袭纣贵华服,气宇轩昂,眉目间似有微光。
这是我爱的人。
“我等你。”我笑着说,“我容渺渺要走,怎能不好好告别。”
在仙使的催促下周臻匆匆离去。
明月浮于深蓝天幕,雪白云海之中。院中苍梧之下,月色被剪裁成一地碎屑。
香灯半卷流苏帐,我脱下华服,换上一身简便行装。他以为我没有了大半的法力哪也不能去,却不知道我的武力值已经恢复到六七成。
丹姝帮我解决了天门守卫,她得到周臻,我得到自由,求仁得仁。
月挂霜林寒欲坠,愁云薄淡,竟有纷扬小雨潇潇而落。
天门越来越远,玉阶天梯渐远,天界翻涌的云海越来越远,我没有回头。
魔界近来果真凋敝了很多,天空中一轮玄血月,漫漫洒着暗红光。青天已远且高。
我来到魔宫前,原以为什么都没有了,却只见霓裳一身朱红站在伞下,龙吟八卦玄纹袍站在她身畔。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霓裳轻轻地笑了,“魔宫我们已为你肃清了。”
我竟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行制摆设似乎从无变化,只是稀少的人烟和远处早已落色斑驳的碧麟宫昭示着已离开很久。
光滑裸见的黑晶石地面,琉璃酒杯盛放在托盘之上。案上却放着一把我从未见过的琴。
我走上前去抚上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