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在上层都市中心的警察厅大楼,几乎是蜀都里唯一在门口没有“星月”标记巨型建筑。
这座从空中俯视成正六边形的庞大黑色建筑,是整个企业都市五千万人口的守护神。在建成之后的近百年里,它始终如一的严守着自己的职责,保持公正严明、廉洁高效的作风。
不过随着时代的进步,在它近乎于刻板的外表下,内部的各种组织也如生物般不断进化着。而这种进化速度在它现在的主人——叶敬天的手中,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在建筑的最外层,近万辆防弹空中警车与武装空中突击车,在维护人员的精心保养下,随时处于警戒状态。以应付在这座庞大而复杂的都市中,出现的任何紧急状态。近十五万员警以这里为中心,分作四个批次,对上下层相加占地近千平方公里的人造奇迹,进行人工拉网式巡逻。
而在建筑的内层,以两万经验丰富的警官为核心的上千个调查组,利用遍布整个都市的视频监控网络,与联合政府庞大的数据库,以及高科技刑侦手段,监视并处理任何案件。
然而在这个井然有序的组织里,现在却充满了一种异样的紧张气氛。如同企业白领般利用电子网络高效办公的警官,现在都时不时的将视线投注到,整个建筑的中央,那座由玻璃组成透明房间里。那里是这座建筑的现任主人,警察厅厅长叶敬天的办公室。
叶敬天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阴沉得有如外面的天气一般。与叶芯每天都见到的那个严肃但笨拙的父亲不同,在这座黑色的巢穴中经营训练,都市唯一官方武装力量的“叶石头”,在他人眼中显得冷酷而严谨。
在他的心中,依然将自己当做,已经在人们视线中消失近一个世纪的职业——军人。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愤怒情绪,被整个警署的警官看到。因为他知道这样做不仅不会削弱手下强将们的士气,反而会激起他们同仇敌忾的气势。
而作为被无数目光怒视的“敌人”,联合调查局的特派员,却显得怡然自得。丝毫不在乎自己强行插手地方事务,所引起的公愤。或者说,她已经习惯并爱上了成为“公敌”的快感。
在叶敬天面前,这位特派员自称缪斯·瓦尔基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假名。然而她提供的工作证明上,却明确的印着联合政府各个职权部门的各种公章。
这些代表着权力的鲜红颜料,具有弄假成真的效力。
忍住夺回那把,原本属于自己儿子的黑色“玩具”的冲动,叶敬天再次细细打量了眼前这“两位”不速之客。
清秀的面容,却带着近乎于冰冷的职业化笑容,加上诡异的蓝色眼影,让人猜不出她的年龄。如同鲜血般深红色的头发,配合着几乎万年不变的黑色双排扣大衣。这个以天神之女的名讳自称的女人,外表与其说是一个政府工作人员,还不如说是一个宗教教神父。
然而从她身体里渗透出的狂傲与刺鼻的血腥味,却让看过无数杀人魔王的叶敬天皱起了眉头,这个成立之初仅仅只有“局”级编制的组织,显然已经将自己的爪牙磨砺得足够尖利。然而他们成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至今依然是一个迷。
被自己人类主子的气势完全压倒的另一个“人”,则是身高近三米的“人工智能”机器“特工”。它此时沉默的站在女特派员的身后,按照她的要求,用自带的扫描仪器,对叶芯的宝具转琉璃进行扫描。
“材料主要成分是铁,强度不超过7,综合危险度不超过4,并不属于违禁品。”机器人的电子音从腹腔的中心传出,其高超的性能,让叶敬天的眼皮一跳。
“强度不超过7?”缪斯的嘴角异样的翘了起来,一把拿过转琉璃,两手握住剑身,用膝盖狠狠的撞向长剑的中段。
嘭!完好无损的转琉璃脱离女人苍白的手,撞在机器人陶瓷质地的光头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接着落在不远处的墙角。
“抱歉,手滑了。”缪斯拍了拍自己因摩擦显得红艳艳的掌心,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会与林公子好好谈谈,然后亲自向他道歉。没有问题吧,警察厅长先生。”
“请!”带着满含怒气的声音,将不受欢迎的“两人”,送出叶敬天的办公室。之后过了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自己最信任的副手陈力,交代他与自己的儿子联系下,询问那把武器的来源。
放下电话后,叶敬天少见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虽然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叶厅长具有相当程度的武力,而且极为擅长使用唐刀。
刚才特派员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在他看来至少具有1吨的冲击力。而那把造型怪异,甚至没有开锋的长剑(宝具被唤醒后可以随意变换形态。)却毫不费力的接下了那可以开山裂石的攻击,而且从攻击者手掌的情况来看,那把剑甚至做了某种程度上的“反击”。
“儿子,你又惹到了什么麻烦事了啊。”叶父躺在椅背上,回想起早晨那份难得的早餐,心中既欣慰又担心。过了一会,他突然睁开眼,打开了安全通信通道,而通道的对面则是一个显得有些惊讶的短发豪放少女。
“拉斐,我是你叶叔叔。下班以后帮我通知‘楚’,在老地方坐一会……”
没有在意对方的回复,叶父径直关闭了通讯,接着在桌面的屏幕上打开都市的电子警备图。此时几乎所有的备用警力都已经被动用起来,部署在都市中最大的建筑群四周,对进出的人员进行严密的检查。
那是蜀都的未来希望的成长之地,是星月企业能够成长到世界第一电子、网络集团的保证,星月学院。
也是数十万警备人员子女上学的地方。
一辆喷涂着陨星图案的,黑色悬浮车从警察厅的大楼里滑了出来,背上似乎还“钉”着门口全副武装的警备员警惕仇视的目光。
完美的流线型车身与豪华的内饰,遮掩了它几乎坚不可摧的内层装甲。闪着迷幻色彩的眩光玻璃,其实是最新型的战用粒子护盾。能让街上炫车一族羡慕的包边彩灯系统,实际上是可以进行电子压制作战的电磁发生器。
“缪斯,那把剑有任何问题么?如果您有疑问我可以再进行一次扫描。”确认离开警察厅的A级监控范围之后,自称“人工智能”的机器特工,突然问道。用来伪装的机械电子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替代它的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特诺伊’确认学院‘叶芯’的位置,和最近十天的行程,寻找可疑点。”缪斯将视线投向车窗,眼神犀利似乎怒视着自己的倒影。手指在长剑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如果有心人可以发现,那是名剧“七宗罪”的主题音乐。
“定位器显示目标现在正在学院内……8:55发现星月企业武装力量总指挥——楚破的公子,与目标亲密接触,但似乎目标对其兴趣不大,或者两人发生了矛盾。”被称为特诺伊的机器人,打开了车载电脑的窗口,将从都市监控网中截留下的视频数据,展示给缪斯。
这是一辆校车的监控录像,在打开的车门外,将头发染成两种颜色不良学生,亲热的搂着一个穿着中世纪西方管家装扮少年,似乎想要走上校车。
然而在车门即将关闭的一刻,那个“少年管家”推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然后自己退了了出去,消失在关闭的车门之外。
缪斯眯着眼睛盯着画面里模糊不清的车门窗户,就像是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稍过了一会她说:“寻找其他公共监控装置,找到他到达学院的交通工具。”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在一声轻微电子音之后,“叶芯”的行动轨迹被“完全展现”出来。
9:00在同一处车站走上,上层都市即将废弃的公共汽车,坐在一处正对监控器的位置,其间一直在玩弄手中的道具剑。十分钟后到达学院,从后门下车,接着再次失去踪迹。
“什么嘛,一点意思都没有,转向去‘空城’兜一圈。”没有发现叶芯的异常,缪斯大失所望,命令自己的机器助手特诺伊向上层都市以北驶去。
因为高赋税和享乐主义公民人群的出生率一直不高,即使几次增加学院中市民家族学生进入公民阶层的比例,上层都市的人口依然在近二十年里,迅速萎缩。
而位于北区的“空城”,则是这种奇怪现象的最终产物。
虽然“下界”工厂都市因为人口爆满,不得不一天天扩大规模,但是豪华舒适的公民城市中,却有占地近五十平方公里的无人之区。
即使没有一个居民,但是它依然拥有几乎完美的交通设施,以及无数花园洋房。辛勤的“蚁族”依然每日在这空无一人的城区里打扫着,维持着这个让他们羡慕不已的“尸体”,光鲜亮丽的外表。
这里现在唯一的作用,是提供给一些特权人士,作为“飙车”的场所。公民是有钱人的集合,然而其中也有阶层的划分,其中有一部分人完全不需要工作,仅靠在星月企业中占有的原始股份分红,便能维持奢华的生活。
豪车、私人会所、珠宝玉器,是这些人唯一在乎的东西。每到夜晚,北区便会被这些人搅得乌烟瘴气,**荒唐的派对会在大街小巷露天进行。
不过白天,这群蛊虫们绝大部分都在自己的窝里补觉,大街经过“蚁族”的打扫之后,恢复了安静与平和。
缪斯到达蜀都的第一天,便喜欢上了这个可以肆无忌惮加速的人造物。当遇到难题需要思考的时候,便会让机器助手将车开到这里,让她在一片将死未死的钢铁水泥躯体之中,获取捕猎的灵感。
然而今天事情却并不顺利,在连续等待了三个红灯之后,缪斯的座驾与两台装饰狂野的跑车“巧遇”了。
随着尖锐的警报声,涂装上有一个巨大“果女”的红色跑车,挡在特诺伊的面前,试图逼迫它减慢速度。
“哈哈,可爱的小妞,陪你家少爷好好玩玩吧。”果女跑车的驾驶员,将双手放在外形有如鲨鱼大嘴的方向盘上,肆无忌惮的狂笑着。高级跑车几乎完美的保护系统,让他能毫无顾忌的做出各种危险动作,最多只是付出一些金钱而已。
经过近二十年充斥着酒精和毒品的混乱人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有“征服”有独特味道的女人,才能够让他感觉到激动和兴奋。
而他的搭档,显然还是一个新手,蓝色跑车涂装只会选择一些野兽、火焰之内充满了幻想和幼稚。虽然因为车型较新,操控性能和速度都比他的“宝贝”要快,但却只会与“目标”并排着跑。从侧视镜里甚至看到那个乳臭未干的家伙,居然在和那辆黑色酷炫跑车后排的冷妹子打招呼!
居然想抢老子的猎物!年龄已近三十的富二代驾驶员将一颗蓝色的药丸扔进嘴里,迅速的咀嚼了几口,吞了下去。一股火热的感觉从小腹升起,在头脑变得兴奋的同时,身体对疼痛的感觉,也随着理智一起迅速消退。
“新来的傻X,看本大爷怎么泡妞!你还是回去玩你那个叫剑狱的弱智游戏去吧!”两眼充血的家伙,对着通讯器吼了一声,便一脚死死的踩在刹车上。心中还在得意的想着:
“不就是换辆车么,新车早订好了。”
轰!巨大的撞击声在两车之间响起,跑车内的保护设施纷纷启动,柔软的气囊将狂妄的驾驶员包裹在其中,帮他抵消了几乎全部的冲击力。
然而他却呆呆的看着后方,仿佛身后有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一般,嘴里自言自语道:“这怪物是坦克么?”
“缪斯,从撞击力度和方向,可以判断出对方试图击伤我们。违反了道路安全法,将处以20万元至五十万元的罚款。”再次恢复至电子机械音的特诺伊平稳的说道,然而在内控系统中,能明显的侦测到电子脑与生物脑之间不正常的电流波动,它在生气。
“将计算公式中本车结构标准,降低至普通民用车辆,重新计算撞击结果。”坐在后排的缪斯甚至没有移动身体,黑色战车顶着前方莽撞的跑车继续着自己旅程。
“警告!发现对联合政府特工的生命威胁,怀疑为恐怖分子所为,情形适用于国家保护法案,第三、第五、第十四条。请特派员根据对方行为,宣布审判结果。”
缪斯终于结束了与镜子自己的对视,随意的将身体放在靠椅上,仿佛又回到了战火与鲜血横行的中东,或者是可以用长刀一个个砍死“敌人”的西非。怀念起那种血肉横飞,充满了绝望哭喊的生活。
“当然是死刑,这还用问么。”她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红色跑车的驾驶员突然看到身后那辆黑色“坦克”上,冰冷的美女突然对自己做了一个“枪毙”的手势,脸上的笑容诡异得让他发寒。被药物激发的直觉,让他预感到之后会发生的恐怖,拼命的踢打包裹着他的气囊,试图让自己脱离这个“安全”的地狱。
然而一切都晚了,黑色悬浮车上那些闪着蓝色光芒的线条,突然活动起来,像蛇一般在车体上蠕动着。在唰唰的电流声中,特诺伊将调查局的特种车,加速到了极限,而前方是一堵厚厚的高墙。
当悬浮车穿过正在垮塌的建筑,带着火焰回到道路之上时,远处隐隐可以看到大量各色跑车正在聚集,仿佛一群野狗想要教训,侵犯自己领地的家伙。
而之前向缪斯打招呼的“火焰”跑车,却不声不响的停进一个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关闭了还在不停叫嚣报复的通讯器,跑车的主人莫海走出了自己的车架。并按照父亲曾经教育的方式,清除了这辆几乎全新的车辆内所有属于自己的痕迹。
因为家庭的原因,莫海认出了黑色悬浮车背后,那串看似普通的车辆编号所代表的意义——联合政府特别事务调查局紧急危机管理处,在拥有如此冠冕堂皇名字的同时,却被熟知内幕的人称作“宗教裁判所”。
“被盯上会连累家人的。”耳旁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炸声,莫海咬着自己驾驶手套的大拇指,艰难的说服自己,使用那个在觉醒任务之后便被理智封印的“力量”。
“剑狱开启,觉醒模式!玩家魔海登陆开始。”
当巨大的剑狱之星出现在眼前时,他知道从此开始,自己回不了头了。
……
在警察厅地底一处隐藏得极好的研究所里,叶芯的母亲爱丽丝正在电脑面前忙碌着。突然她注意到基地信号流中被小心隐藏的异常,头痛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当从研究室的大镜子里看到这个小动作时。她露出了温馨的笑容,低声说道:“亲爱的林,我们真是越来越像了。”
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个人终端,走出了独立办公室。研究所非常广大,然而来来往往的“人”中,却只有她一个是人类。这些勤劳到不知睡眠的“研究员”,全部是有着全套陶瓷外壳的智能机器人。
“抱歉!”有些迷糊的爱丽丝在转弯时,不小心与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一起。楞了一小会后,她微笑着伸手扶起那位为了保护她,而主动倒地的“同事”。
这是最新型的RX-89型研究员,已经拥有了完美仿生皮肤的“它”,除了五官暂显僵硬以外,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而在它的右胸,则带着一块写着汉字的标牌。用特殊合金制作标牌上面“剑狱”两字,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刺眼。
“剑狱的更新维护,已经开始启用‘这些孩子’了么?进度实在是太快了,到底是什么消息,让整个计划加速到如此地步。”
爱丽丝将某些异样想法深深的埋藏在心中,用自己的身份卡打开标记着“SEED”(英文“种子”)的大门,走了进去。
人造光线慢慢加强,将实验室的全景呈现在她的眼前。
“真是的,入侵都市监控网修改公车监控记录,更改交通系统,在通讯网中发布虚假信息,这些都是很严重的错误哦。”爱丽丝虽然在责备,但是眼神和声音中都透着浓浓的宠溺,自从近十年前她突然成为了“母亲”之后。虽然两个孩子都让人无法省心,但却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让人迷恋不已的温暖。
看着大厅中央,那具漂浮在巨大圆筒形器皿中,有如天使般完美的女孩,爱丽丝的笑容变得更加甜蜜,责备的话语也仿佛变成了夸奖:“潘多拉,你又不乖了哦。”
“谁让那个坏女人想要欺负叶芯哥哥了,哼。”
悬浮在溶液里的小姑娘,偷偷的做了个鬼脸,从脑后伸出的高速电缆将无数电磁信号,输入到她小小的大脑。她的双手平举在胸前,在两个相向的手心之间,一个蓝色的球形虚影正在慢慢旋转着,远远看去有如一个缩小的地球。
突然她睁开眼睛,隔着厚厚的容器壁与母亲对视着,清脆幼小的声音通过设备的扬声器在实验室里回响。
“在上层都市的下水道入口处发现不明身份的人,地图显示那条下水道的‘出口’就在星月学院的院墙之外。请通知巡警队,保护叶芯哥哥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