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斯马特看到装有“吸血鬼之种”的容器之后,便突然间平静了下来,再也不见之前那种忐忑不安的神情,白色面具之下覆盖之下这位吸血鬼最后的贵族,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扔掉了它,结果还是无法放下。”他淡然的说道,语气中隐含着一种决然。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吸血鬼之种是利用“初代”的原始样本所制造的,但其狂暴的特性却不会因使用者的改变有丝毫的减低。而且那瓶从那瓶溶液表现的“活性”看,它应该属于某个已经被嗜血疯狂控制的吸血种。
在学院的战斗之后,他同蓝鸟联系过一次,当时得到的回应是另一个吸血鬼已经“完全消灭”,不过现在看来却至少有“一部分”还残留了下来。
“你知道那是什么?”叶芯开口问道,按照对方的心理状态,他应该不会隐瞒这东西的来源。
果然迪斯马特几乎言无不尽,他说:“之前我们参与了一次交易,在获得嗜血兽的同时,交易的对象向我提供了‘这个’。”
他将容器举起任凭其在夜色中发散诡异的光芒。
“那个人还给我看了它被释放后所能造成的效果,炼金城的人说得没错,这的确不是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是缺陷品。”他停顿了一下,用确认的语气说道,“就同我们一族一样,虽然存在,却充满了无数严重的缺陷,不过我们是注定将被世界毁灭,而它是注定将毁灭世界。”
“这数年里,我创造了很多同族,但他们最终都选择了重新走进阳光,拥抱永恒的毁灭。哪怕是美丽聪慧的拉斯梅拉,也无法忍受这种寄居般的生活,智慧带给了我们骄傲,但这种骄傲最终却成为了引导我们走向消亡的根源。”
迪斯马特悲哀的看着不远处扭曲在一起的两具尸体,他说:“随后我便选择没有足够智慧的人,他们贪婪短视,那种近乎于无穷无尽的欲望,让他们能够忍受白天如老鼠般的躲藏。然而他们还是死了,死在自己的贪欲之下,在进食的快感中被守候已久的猎人斩下头颅。”
“我们不是一个新的种族,只不过是一种即将被火焰‘治愈’,最终化为灰烬的疾病而已。”
他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五指收拢以全身的力量挤压手中的容器。
“小子不阻止他么。”森野优雅的抬起狼首询问道,“那东西让我感觉很差。”
“他压不碎那个容器……但当他决定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就会自己跑出来。”叶芯将转琉璃举起,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你不离开么,我可一点把握都没有。”
“你看不起我么小子。”
在一浪一人的交谈中,迪斯马特手中的容器轰然炸响,在碎成粉末的残渣中没有一丝血色溶液的影子。
无法逆转的侵染已经开始,在叶芯的视野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吸血鬼贵族手臂上暴露的血管,吸血鬼之种正顺着这些通路向体内进发,最终在某处汇集起来,形成一个圆球形的核心。
那是被炼金技术强化后的血族维持个体思维的中心,也是它们唯一的弱点。
先攻击试试,叶芯伸展四肢,让强化后的肉体得到充分的伸展,接着一脚深深的踏在地上,向异变体冲去。
吼!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迪斯马特抬起左手挥出了两支血箭。
叶芯低下头轻易的躲开迎面而来的攻击,但真正的危险却并非来自对方的双手,而是脚下的影子。
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中,迪斯马特的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大片的阴影,
这是一个巨大的人形,从他的双脚延伸而出,有如站立起来一般在地面上迅速扩展,接着腐败与腥臭的气味贴着地面从左右两边向叶芯袭来。
快跑!快跑!前方危险!
随着体内光粒子被逐渐吞噬,叶芯的直觉也开始变得敏锐起来,此刻如同刺耳的警钟般,在影子制造的包围网之中尖叫着。
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逃走!
坚定的决心引起了转琉璃的共鸣,有如黑宝石般的剑体上喷射出无数漆黑的线,在血色阴影的表面编织出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夜晚的冷风从耳旁吹过,就像是面对着某处悬崖绝壁一般,明知危险却又必须前行,是否拥有漫画中英雄的能力并非关键,只需要拥有一腔热血,与拯救他人的心。
这一次要拯救谁!叶芯将力量灌注在脚底,踏在黑线组成的大网之上,脚下传来空虚的触感,有如跃入空中一般。
当他却依然可以移动,以突破音速的高速,顺着黑线的连接展开了首次冲锋。
腥臭的血液正在涌动,试图抓住在其上飞掠而过的少年,但却始终差上一点,只能无力的将黑线顶起,像触手般扭动着。
中!叶芯挥起转琉璃,让锋利的黑刃切入名为迪斯马特的肉体,入手的感觉却如同划破一张薄薄的纸张,没有一点砍中“某物”的实感。
白色的面具无声的分成两半,在夜光下他看到了吸血鬼新的面孔。
这是何等丑陋的东西,浓密的金发如同枯草一般,从根部开始卷曲脱落。原本便惨白的皮肤上,展现出破败的灰色。一条条深褐色的裂痕在从他的五官延伸出来,将他雍容的面貌,切成了泛着恶臭的碎块。
叶芯越过吸血鬼的身体,发现脚底已经恢复的实地的感觉,那个巨影并没有向他的身后延展,甚至目标也并非是曾让他感到威胁的一人一狼。
森野谨慎的与地面上涌动的血液保持着距离,发现对方紧紧只是路过了它的面前,毫不停留的直扑瘟疫导师沙姆雷与他的同族拉提斯的冰冷的尸体。
咔嚓咔嚓,被切成两半的迪斯马特发出枯木般的脆响,逐渐崩解成褐色的飞灰,就像垃圾般摔倒在地面上。
与被嗜血疯狂控制的血族不同,这个家伙体现出的欲望更加强烈,他完全否定了自己人格的存在,从那个吸食尸体体液的怪物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感性与理性的残留。
它所追求的只是单纯的毁灭而已。
估计失误,叶芯懊恼的咬了咬嘴唇,之前认为这个毫无战斗之星的家伙,在引发吸血鬼之种后,便会被其中保存的人格碎片所吞没,成为另一个疯狂嗜血的蝙蝠。
然而从现在的情况看,他居然在人格的战斗之中轻易的取得了胜利,被污染的种子中躁动的亡魂被他轻易的碾碎,这只平面的恶魔在精神上几乎毫无破绽。
联想到之前迪斯马特的感叹,叶芯终于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并非是晋升至银色阶级的普通吸血鬼,而是在战斗中被击碎了心像结界,掉落阶级之后的黄金级强者。
曾经的吸血鬼之王,迪斯马斯克·德古拉,在叶芯重生前的记忆里,不过是以历史人物出现在记录之中。如果不是被炼金术强化后的吸血鬼一族,再次登上剑狱的舞台,或许到最后也不会有人想起。
虽然他在人类大军的绞杀中,失去了自己的国度与人民,但史书中却详尽的描写了这位拥有名为“永夜”心像结界的吸血鬼之主。
他作为吸血鬼中最高阶级的存在,通过血族的契约,掌握了所有族人的灵魂。
他英勇善战,带领的吸血鬼与亡灵生物,建立了第一个属于亡者的国度。
然而在未来,新任的亡灵之主“紫莲花”对其的评价却并不高,戏称其为“无心者之王”。
现在看来紫莲花之主的评价非常贴切,这个之所以变成了这样,是因为他原本便已经破碎不堪,仅仅依靠人类的躯体将无数碎片束缚着,才没有最终崩溃。
而来自炼金城的不良品,最终毁灭了供他蜷缩的最后躯壳。
它现在只是一场灾害而已,就像是洪水蝗灾般的存在,没有任何方向与目的,只是单纯的破坏吞噬,它所能见到的一切生物而已。
得干掉它!叶芯伏下身再次冲入了怪物的阴影。
这一次似乎是得到了尸体的滋润,怪物的反击变得更为多样化,一支支血矛从地面的液体中刺出,追逐着快速移动的叶芯。
因为谎言之力变为朱红色的双眼,此刻显现出了淡淡的金光,叶芯能感受连接着视神经的脑部,传来灼热的疼痛感。
这种热量,让感觉变得更加敏锐,勃动的心跳,以及血液的流动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闻。
转琉璃编织的大网变得更加严密,来自怪物身体的波动,空气的流动,甚至是微弱的电磁感应,都被囊括与其中。
无数的信息在脑海中碰撞融合,激发出无数的闪光,引领着叶芯在卷曲的触手,与尖锐的血矛中穿行。
只要有空隙,便必然可以避开!
腾空的血矛在血液组成的触手的连接下,化作了一只巨爪,向叶芯当头罩下,在四周则涌动起无数把旋转的刀刃,试图封住他的行动。
不过这对他来说,还不如一道薄薄的轻纱麻烦,只见他身体一拧,便如闪电般穿进了右方的刀刃之中,利用刃口旋转的空隙,在其间华丽的跳着小步舞。当巨爪气急败坏的改变方位时,他突然压低身体,从爪间的空隙中穿出,转琉璃轻轻一扬便插入了巨爪的根部。
并非爽快的斩击,而是一次刺探,转琉璃水晶的剑体像海绵般吸取着组成怪物的血液,将其囚禁在剑身之中,利用血液与核心之间的感应,寻找对方弱点的位置。
找到了!黑线如同标枪般刺入怪物的体内,叶芯能够感觉到对端圆润的触感,那是一个如同血琥珀一般美丽的圆珠,但其中却居住着一头失去控制的恶魔。
叶芯将转琉璃平举至自己的脸侧,剑尖指向目标,这是从玥夕颜处学来的技法。虽然不如闪剑直接有效,但在做出这个姿势之后,他便感觉到整个人的力量都被集中到了一点,随时可以进行有如风暴般的突袭。
然而就在攻击即将发动之时,他突然感到头顶一黑,本能开始疯狂的告警。
怪物以核心为中心立起,如同乌云般在天空中云集,接着恶臭的血液如同雨滴般落下,任何被沾染的生物,都会被吞噬,化作它新的身体。
在千钧一发之际,利用瞬步冲出范围的叶芯,喘息的看着眼前末日般的景象。
这一次没有任何可以产生奇迹的空隙。